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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如意为鸳盟
    大周宫城,清和宫。

    卧榻上的甄老太妃在宫娥搀扶之下,坐直了身子。

    贾琮见这老太妃已满头银发,面容苍白,气息孱弱。

    虽满脸病容,但望着下首的贾琮,端详片刻,苍老的脸上生出一丝笑意。

    微微笑道:“本宫常听外头传闻,都说贾家威远伯,少年英睿,兰姿凤雏,无双无对,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贾琮躬身回道:“贾琮年少小辈,不敢当老太妃谬赞。”

    甄老太妃又说道:“本宫收到金陵家中来信,说威远伯与本家甚为亲厚,曾上门为我侄媳拜寿,还与我那曾孙女芳青颇为投契。”

    贾琮心中微微古怪,只能回道:“甄贾两家是世交友好,贾琮既至金陵,必定要上门拜谒长辈,不敢失礼。”

    甄老太妃微笑问道:“你觉得我那曾孙女芳青如何?”

    贾琮心头一跳,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甄三姑娘明慧英姿,堪比须眉,是甄家子弟中翘楚。”

    此刻贾琮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想起那个赐婚的传闻,眼前这场景实在有些相看东床的意味……。

    甄老太妃对永安帝说道:“陛下,这孩子的确很好,贾家……贾家能出这等凤雏之子,也算福缘深厚。”

    永安帝微笑道:“太妃所言甚是,更难得小小年纪,文武双得,朕爱他的书法,未过舞象,就能写出临江仙这等雄浑之词,殊为难得。”

    甄老太妃对身边宫娥示意,那宫娥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端了个朱红托盘进来。

    甄老太妃微笑道:“甄贾两家世交,你也算是我的晚辈,这就算今天见面之礼,你收下吧。”

    她卧病在床多日,身体日渐虚弱,方才说了不少话,损耗不少精神,此刻话音刚落,便微微气喘咳嗽。

    贾琮见宫娥手捧朱红托盘中,放了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有一柄掌心长短的玉如意,通体翠绿通透,雕工精美,水润生光。

    永安帝看了那玉如意一眼,似乎微有叹息之意,对贾琮说道:“还不谢过太妃。”

    贾琮思绪翻涌,心头微微一沉,取了托盘中的锦盒,说道:“贾琮谢老太妃赏赐。”

    一旁的永安帝对欧阳彬微微点头,欧阳彬上前说道:“老奴送威远伯出宫。”

    贾琮向永安帝和甄老太妃拜别,满腹疑问,跟着欧阳彬离开了清和宫。

    内宫之中,甄老太妃看着贾琮远去的背影,将身边宫娥屏退,说道:“陛下,这孩子器宇风姿,卓尔不群,确让本宫似曾相识……。”

    永安帝声音和缓,有些难以捉摸,说道:“他虽年少,但做的事情,件件奇异,城府谋略不凡。

    这一桩便是好的,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弱于人,也不会吃亏……。”

    ……

    大周宫城,乾阳宫。

    嘉昭帝正在翻看奏章,举止神情似乎有些不定,这时郭霖从殿外进来。

    说道:“圣上,贾琮方才已经出宫,他在清和宫见过上皇和甄老太妃,老太妃对他颇为赞许,还赏了他一柄玉如意。”

    嘉昭帝问道:“上皇和老太妃有说什么话吗?”

    郭霖回道:“老太妃称赞威远伯人物出众,不负盛名,还问他觉得甄芳青如何,上皇夸奖贾琮书法诗词出众。

    之后贾琮出宫,甄老太妃屏退左右,似乎和上皇独自说话,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嘉昭帝听了甄老太妃曾屏退左右,目光微微闪烁。

    中车司在宫中密布眼线,连太上皇的重华宫都布下暗桩,更不用说甄老太妃的清和宫。

    贾琮出宫还不到半个时辰,郭霖就已对他入清和宫的情形,知道的一清二楚。

    由此可知,当年嘉昭帝以奇绝之机登基,心中怀着何等不安和疑虑,不然也不会将整座宫城,经营得如此风雨不透。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这巍巍宫城、万里江山本并不属于他……。

    ……

    嘉昭帝将手上的奏章放下,面带思索,说道:“如意成双,首尾相连……。”

    郭霖在一旁说道:“圣上的意思,甄老太妃赐贾琮玉如意,隐含对聘之意?”

    嘉昭帝说道:“老太妃重病缠身,心中忧惧,甄芳青是她从小教养之人,她这個关口,牵挂儿女终生,是人之常情。

    朕记得贾琮快要舞象之年,他少年封爵,引人注目,贾府中可有为他议亲之举?”

    郭霖在嘉昭帝身边多年,自然懂他话中意思,圣上是问中车司的暗桩,是否有在贾府探查到相关信息。

    嘉昭帝这一番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他极不赞成贾甄两家联姻。

    郭霖回道:“奴才前日回京,便查阅近期中车司上报的密劄,其中有言,保龄侯府长房大小姐史湘云,得贾太夫人喜爱,经常接入贾家小住。

    史湘云每入贾府,经常落宿威远伯府长小姐房中,和贾琮关系颇为亲近,似乎感情甚笃。

    史湘云父母双亡,从小由保龄侯夫人陈氏抚养,李氏近半年来往贾府频繁,常和贾太夫人提起儿女婚姻之事,其中多次涉及贾琮的亲事。

    可能是想为二人议亲,也为未可知。”

    嘉昭帝微微一愣,说道:“贾太夫人就是出身保龄侯府,贵勋合势,贾史联姻,倒是好算计,这两人也算般配。”

    郭霖问道道:“忠靖侯和贾琮都是圣上信重之臣,圣上莫非有意赐婚?”

    嘉昭帝微叹道:“如果没有甄老太妃提起甄芳青之事,朕倒可以做一次月老,眼下却做不得了,不然太上皇和老太妃脸面上不好看。”

    又问道:“金陵甄家甄世文被杀之事,可有查到凶手,火枪私造之事,是否确实和甄家牵扯?”

    郭霖回复道:“回禀圣上,昨日刚收到金陵中车司上报,甄世文一案至今未抓到凶手,锦衣卫葛贽成也未找到与甄家相关实证。”

    嘉昭帝面色阴冷,说道:“朕给了葛贽成十日期限,让他将刺杀杜衡鑫的凶手缉拿归案,我看他是办不到了,这等庸碌之辈有何用!

    传朕口谕,让神京锦衣卫指挥使司派遣干员,下金陵密查甄世文一案,要有所斩获!”

    ……

    居德坊,伯爵府。

    贾琮从宫中返回,策马还没到伯爵府,早有在路口守候的门房,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便回府报信。

    府上管家带着一众家奴,开了伯爵府正门,将他迎了进来,又说大小姐和姑娘们,如今都在西府迎客,已派人过去传信。

    贾琮想起刚才清和宫的情景,虽整个拜见过程,两位贵人言语慈和,多有褒奖之言,显得十分平和愉快。

    却给贾琮带来满腹忧疑,甄老太妃明显重病之中,却偏偏挣扎着见自己,还问自己对甄芳青的观感。

    这次清和宫拜见,其中意蕴已十分明显,那个赐婚的传闻,已渐渐变得明晰,让贾琮心情变得凝重。

    自从当年他走出东路院后,几乎经手的每一件事,都是他能通过谋算来把握,但唯独赐婚甄芳青这件事,完全不是他可以掌控。

    虽然甄芳青是个很出色的女子,但贾琮和她在金陵不过相识月余,他和甄芳青的关系,甚至还不如和邹敏儿之间的纠葛和亲密。

    也不如和曲泓秀、秦可卿那样情义相协,患难与共。

    更不用说像黛玉、迎春、探春等姊妹那样,自幼相处,心意相融。

    如果一张圣旨,让和这样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强扭赐婚,牵绊终生,并非他心中所愿。

    他如今唯一的倚仗,就是甄家和太上皇的密切关系,必定会让嘉昭帝反对这桩姻缘。

    但是,基于他人的希望,终究是不牢靠的。

    他心中压抑,原先回家的应该有的欣喜,也被冲淡不剩几分。

    他正往自己院子走去,前面小路上两个窈窕的人影,正迈着碎步快速走来。

    一人秀美娇柔,宛如芝兰;一人俏丽灵巧,色胜芙蓉。

    贾琮见来的正是五儿和晴雯。

    晴雯满脸喜色,上前笑道:“三爷你可回家了,你还没入府,管家就往内院传信,就我和五儿在院子里,出来迎一迎三爷。”

    晴雯细腰扭动,绕着贾琮走了一圈,香风撩动。

    她上下仔细打量,俏脸红扑扑的,说道:“三爷这会子出门回来,气色极好,和出门时一样,不像上次从辽东回来,又黑又瘦,看得心疼。”

    五儿俏脸红润,美眸如水,望着贾琮问道:“三爷这次回家,应该会呆一段时间吧,这一年到处奔波,真该在家好好养养。”

    贾琮看到她们两个各自温柔,情致殷殷,原先弥漫心头的压抑,渐渐消散,心中渐渐温和。

    他笑着对五儿说道:“明年春末就是春闱,我都不会出门,专心读书准备下场了。”

    又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芷芍和英莲呢?”

    五儿说道:“芷芍早上回来卸下行李,就陪修善师太和妙玉去了西门外牟尼院,帮着一起安置,明日才回来。

    我已吩咐管家,明日派车马去接。

    三爷带回来的龄官还有些认生,英莲倒是和她很合得来,方才带了她去逛园子了。

    如今只怕还不知道三爷回府呢。”

    晴雯在一旁笑道:“龄官这丫头,也不知爷怎么找到的,眉眼生的和林姑娘还真是像。”

    三人一起往贾琮的院子去,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些别后之事。

    ……

    进了正屋,晴雯给贾琮准备热汤洗浴,五儿帮着贾琮换上家常衣服。

    她见贾琮放在桌上的锦盒,好奇打开一看,惊道:“好精致的翡翠如意,三爷这是从哪里得的宝贝?”

    贾琮回道:“今日入宫缴旨,被传去清和宫拜见了太上皇和甄老太妃,这玉如意是甄老太妃赏赐的。”

    五儿问道:“可是最近府上传闻,要给三爷赐婚甄三姑娘的那位太妃?”

    贾琮说道:“正是这位甄老太妃。”

    五儿秀眉微蹙,眸光流转,说道:“三爷,我听我娘说过,如意是女儿家聘嫁之物,一般都是成双成对,寓意一双两好,和合如意。”

    贾琮脸色阴郁,说道:“老太妃突然召见,又单赐这把如意,应该就是你说的意思。”

    五儿说道:“三爷,林姑娘对三爷一贯用心,我们这些三爷身边人都看得出,上次府上传闻三爷赐婚之事,林姑娘便病了数日。

    有些事她自己反倒想不明白,我想了说辞让紫鹃说给她听,才稍稍去了林姑娘的心结,如今这事让她知道,必定又会凭空惹出烦恼。”

    贾琮听她话语绵软,心思细腻,忍不住握了她的小手:“难得五儿细心,我出门在外,还会帮我看顾家中姊妹,我该怎么谢你。”

    五儿微微脸红:“三爷伱出门在外,我帮三爷看着些,也是应该的,有爷这一句话,我做什么都值……。”

    贾琮说道:“当今圣上不喜伯爵府和甄家联姻,此事太上皇必定深知,且心有顾虑,不然今日我入宫拜见,说不定就已下了赐婚诏书。

    所以,只要不出现非常之情,赐婚之事就不会成行,眼下倒不用太担心,这如意你帮我收藏好,这事先不要声张,免得多生枝节。”

    ……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头脚步声纷起,门口倩影闪动,便听到探春俏丽悦耳的声音:“三哥哥可算是回来了!”

    五儿有些不舍的从贾琮掌心中抽回了手,拿着那个锦盒进了额里屋,正好遇上准备好热汤的晴雯。

    晴雯见五儿脸色红晕,眉眼娇柔似水,心中生出狐疑,又见五儿手中的锦盒,方才贾琮回来时一直拿在手上。

    她突然便想到什么,酸溜溜说道:“你没事脸红什么,看你的样子,定是又被三爷摸了手,瞧你晕乎乎的傻样,哼!”

    五儿红脸啐道:“你就聪明,整日就和我磨牙,小心三爷哄你解乏。”

    晴雯想起当初那个梳拢解乏的话头,脸色一下变得通红。

    ……

    正屋中贾琮见黛玉、探春、宝钗等姊妹一起进来。

    方才贾琮回府,东府管家便派人去西府向迎春等姊妹报信。

    众姊妹便赶了回来,数月没见,各人心中都温和欢欣。

    黛玉一双明眸,澄澈清亮,难掩喜色,说道:“这次三哥哥倒是没有哄人,说是两月即回,便是两月即回。”

    贾琮笑道:“这次我在金陵正巧遇到张友朋大夫,回京途中和他一起去了扬州,已给姑父诊治过病灶,姑父病情已大有好转。

    张大夫回京之后,会配制对症的丸药,姑父用了之后就会无大碍,妹妹这下可以放心。”

    黛玉听了不禁欢喜不尽,父亲的病症是她心中最忧惧之事,她自小就丧母,父亲就是她唯一的至亲。

    她微笑着对着贾琮正经福了一礼:“劳烦三哥哥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妹妹感激不尽。”

    宝钗见贾琮即便南下办差,也挂着黛玉的事情,必定帮她办得妥当才行,待之细致亲厚,异于其他姊妹。

    想来以琮兄弟这等品貌人物,那位扬州林御史必定也很看重。

    他对自己也算和煦亲近,却并没有面对黛玉时的贴心亲密、神采灿然,宝钗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探春笑道:“我都算过,春闱在即,明年入夏之前,三哥必定都会安生在府上读书。

    前几日二姐还和我商量,今年是三哥哥立府第一年,再过两月便是年节,须得过一个大年。”

    贾琮笑道:“这次回来,必定很长时间不出门了,三妹妹有什么章程和好玩物事,尽管都想出来,趁着过年大家好好乐一乐。”

    没过一会儿,迎春安置好邢岫烟的住处,带着她来贾琮院子认门,英莲带着龄官逛了园子回来。

    院子里愈发花团锦簇,笑言铃音,和煦欢欣。

    ……

    众姊妹说了一会话,便暂时散了,贾琮自入后堂沐浴更衣,又去了西府和贾母、贾政等长辈见礼。

    去时又带了五儿和晴雯,将可卿准备的各式礼物带上。

    可卿在贾府呆过一段时间,自然清楚贾府中人大致喜好,且每份都加了签子,不用贾琮操一点心,只要照签子分派就是。

    贾母见这孙子突然一反常态,竟变得如此周到细致起来,且送的随手之礼,虽不算贵重,却是十分合意合情,件件用心。

    倒是由衷的夸了他几句,如今也是长大了,竟有了这份心思和孝心,可见真是到了立业成家的时候。

    可卿帮他给姊妹们准备的礼物,也被他依样画葫芦的分派,自然又收获姊妹们一堆惊喜赞叹。

    只觉这个兄弟不仅能文能武,心思细腻之处,一点都不输女儿家。

    探春更是不吝美言,大大夸了他一通,让贾琮多少有些心虚。

    当初可卿出去帮他购买归置回京的礼物,他还觉得大可不必,白白累她跑一趟。

    如今算真正见识到了,背后有个可心能干的女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只是,王熙凤收到自己那份礼物时,竟然发现都是自己日常惯用的……。

    心中不禁狐疑起来,琮老三怎么知道,我最爱用金陵金凤阁的玫瑰胭脂。

    当年未出阁时,她在金陵都是用这家的胭脂,嫁到贾家之后,这习惯依旧没改,以往她都是让人从金陵寄买。

    这事除了自己还有平儿,并没和多少人说过,琮老三怎么会知道,满金陵的店铺偏偏挑了那家来买。

    这种细致的事儿,只有娘们才做得出来,怎么都不像个半大少年郎的举止。

    王熙凤只觉得古怪,并且断定,其中一定有古怪……。

    ……

    工部火器司虽然隶属工部,但其衙务独立性很强,事涉及火器营造机密,所以工部实际对火器司没有管辖之权。

    贾琮作为火器司主官,也不需向别人点卯露脸,回府次日他就去了火器工坊,和刘士振见了一面,交代了些日常事务。

    之后几日便都在府上休憩,缓和长途奔波的劳累。

    每日都和黛玉、迎春等姊妹或说话看书,或烹茶下棋,或逛园踏青,消磨时光,好不自在。

    回府第二天,又派了马车把芷芍从城外接了回府。

    又叫上黛玉等姊妹,将芷芍从玄墓上带了的梅根,都种植在登仙阁朝南的山坡上,只能今年冬季开花赏梅。

    龄官自入了伯爵府之后,因生得秀美可爱,性子爽利勤快,很得园中姊妹喜爱。

    闲时兴致,低吟浅唱,妙音绕梁,成了伯爵府中卓异靓丽的一道风景。

    不仅贾琮对她极好,黛玉见了这个和自己相似的姑娘,也觉得十分投缘。

    原先贾琮教龄官读书写字的功课,都被黛玉自告奋勇接了过去,甚至龄官很多时候都宿在黛玉院子里。

    ……

    期间迎春和贾琮说起邢夫人议亲之事,因老太太反对,让邢岫烟许妻成妾,如今入府之后,身份颇有些特殊。

    贾琮听了此事,心中多少有些意外,他自然马上猜出邢夫人这样做的意图,不外乎想利用邢岫烟,向伯爵府攀附和伸手。

    不过以贾赦和邢夫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贾琮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如今哪里能妨碍到他分毫。

    在他还没有封爵之前,贾赦和邢夫人的生父嫡母身份,在孝道礼仪上,对他还有极大的制约和杀伤力。

    但从他被册封世袭罔替二等伯爵,天地君亲师,君权皇命已在亲权之前。

    在皇权国法之前,贾赦这个生父都要对他退避三舍,什么父为子纲,喊打喊杀,干预挟制,都不过是痴心妄想。

    此时,贾琮想起在云胭山麓溪水之畔,邢岫烟说的那些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能如你心意,你不理会就是,也是我不能自主。

    表哥可不要因此对我生分嫌弃……。

    怪不得自己刚送芷芍去蟠香寺时,邢岫烟面对自己,还是从容恬淡,侃侃而谈,相见无忌。

    等到自己再去蟠香寺接芷芍回京,邢岫烟面对自己就变了模样,每次都是脸红羞怯,很不自然。

    必定是邢夫人在书信之中,和邢忠夫妇说起了议亲之事。

    邢岫烟虽知道此事,但她生性淡泊,心思敏悟,心中清楚,从世俗门第衡量,她和自己难以般配,不做奢望,所以才会和自己说那样的话。

    虽然贾琮极其厌恶邢夫人之流的做派,但对邢岫烟这个淡泊自守、纯净温雅的姑娘,生不出半点反感。

    想到她入府之后,很快就会听说那个许妻为妾的话头,心中不知如何尴尬无助。

    不管将来到底如何,自己总要找个机会,和邢岫烟把事情说开才好。

    ……

    这一日上午,贾琮和众姊妹在院子里闲坐,芷芍和五儿在茶室煎茶,小丫头们捧了几盘出来,分端给各位姑娘。

    正在茶香四溢,其乐融融之际,鸳鸯突然进了院子。

    见他们一帮人安逸快活,笑道:“你们倒是会做乐,有这样的好事,也不打发人来叫我一起。”

    贾琮笑道:“赶早不如赶巧,鸳鸯姐姐既来了,就请坐下一起吃杯茶。”说完就让娟儿去端新茶。

    鸳鸯笑道:“那我就先谢三爷,这杯茶我先留着,我过来是传口信的,老太太让我请三爷去荣庆堂说话。”

    贾琮好奇问道:“老太太可是要说什么事情?”

    鸳鸯回道:“倒是没说什么事,史家保龄侯夫人来看老太太,如今正在堂上坐着,老太太便让请三爷过去说话。”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问道:“湘云妹妹可一起来了?”

    鸳鸯回道:“史大姑娘这次没来。

    旁人都没在意黛玉的问话,毕竟湘云在贾家常来常往,都是寻常之事。

    唯独宝钗听了黛玉的话,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贾琮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到黛玉问得有些奇怪,不是问的话,而是问得语气,似乎有种隐隐的担心。

    不过老太太让过去,毕竟是自己祖母,并没有推脱的理由,于是便跟了鸳鸯往西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