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依醒来,头脑胀痛得厉害,她从被子里抽出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迷迷糊糊地总是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她偏过头,对上那张几乎没了血色的脸,想开口,嗓子却像被刀拉过一样的刺疼。
她到底怎么了?
“儒墨。”沈棠依艰难地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萧儒墨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什么事都没有。”
沈棠依重新闭上眼,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再睁开,脑海里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我早上去上班,快到公司的时候,有个男的过来问路,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越想越觉得脑子疼得厉害,“我怎么在医院了?”
萧儒墨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是林千微。”
“她把我怎么了?”一听到这个名字,沈棠依瞬间有种恐惧感。
“她没能怎么样。”萧儒墨隐下了后怕,“裴越找到了你。”
“裴总?”
“嗯。”
沈棠依惨白着脸一笑,“他肯定是看我今天没去上班,所以才想起找我,他啊,可是个奸商,就怕我偷懒呢。”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他吃醋。
虽然,她还挺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的。
“棠依。”萧儒墨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又吻了吻她干燥的嘴唇,轻声道,“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交代什么?”沈棠依摸着他的脸颊,“难不成要去把她打一顿吗?还是让她从地球上消失?都不可能嘛。”
“至少,得有种方法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错了。”萧儒墨的脸上闪过决绝,“比如,送她去坐牢。”
沈棠依怔了一下,“如果真这样做,霍董那边怎么办?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还有萧家这边,又该怎么自处?
自己的儿子送了自己战友的唯一女儿进监狱,听起来实在讽刺极了。
萧儒墨将沈棠依的手贴在额头上,一时间失了言。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在医院观察了一个晚上后,沈棠依出了院。
萧儒墨彻夜未眠地守了一个晚上,一步也没有离开。
精神上的压力和不眠不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沈棠依看着十分心疼,想劝了他回去休息。
但他怎么也不肯。
经历了这件事后,萧儒墨的心里,越来越有种恐惧感。
他不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
现在的林千微就像一颗阴晴不定的炸弹,随时随地会爆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会对棠依做什么。
所以,他决定,给棠依安排一个专门的司机,每天去哪里都接送着。
但这件事刚准备落实时,意外再次发生了。
谁也没料到,这次的意外,对棠依来说,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两天后。
当所有的人赶到事发点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通往顶楼的门锁被撬开,而此时,沈时禹正站在二十几层顶楼的边缘,只要稍微往后退一步,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年迈的老人已经喊得声嘶力竭,却不敢往前迈一步。
沈棠依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也不敢动一下。
沈时禹早已绝望,灵魂犹如被抽走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犹在,只是已经没有了哭泣声。
萧儒墨他们赶到后,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照片,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天在酒店,林千微是做尽了手脚。
还以为那件事在大家的守口如瓶下,会让棠依度过去,没想到,林千微还留了后手。
她竟然拍下了沈时禹解开棠依衣服的画面,并且打印了出来,寄到了沈棠依的家中。
齐卓看着这些照片,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林千微,已经疯狂到不可救药了。
“姐姐,对不起,我是个畜生......”沈时禹绝望地开了口。
沈棠依伸出手,缓缓往前迈了一步,“时禹,姐姐不怪你,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姐姐错了,姐姐改,你先下来,好不好?”
她的声音已在发抖,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紧得随时会断掉一样。
“姐姐。”沈时禹恍若未闻,“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我克制住了,真的!”
“我相信你。”沈棠依又往前迈了一步。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是我自己划的,就是不想伤害你。”沈时禹撂开袖子。
沈棠依看着一道道的伤口,心里赌得难受。
“时禹,姐姐信你,你是个好孩子,你先下来,好不好?”
“姐,我没脸见你和外婆了。”沈时禹往后动了一小步。
曾兰洁吓得两腿发软,差点跌倒,幸好齐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时禹!好孩子!姐姐和外婆都不怪你!犯了错没关系,我们改了就是了,改了还是好孩子,没人会笑话你的!”曾兰洁用尽力气喊道。
沈时禹使劲摇着头,“外婆!对不起!我丢了你的脸,我是个畜生!我不是人!”
“时禹。”曾兰洁抹着泪,“你只是不懂事被坏人误导了,错不在你,在外婆,是外婆没有注意跟你的沟通,是外婆的错。”
“姐,外婆。”沈时禹心如刀割,“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在我心里,姐姐和外婆永远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做外婆的孙子,做姐姐的弟弟,我还想跟你们在一起。”
“不用等来世。”沈棠依紧紧抓住萧儒墨的手,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去,“今生就可以,这辈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来不及了。”沈时禹声泪俱下,不停地低喃,并转动了身子,“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时禹啊。”曾兰洁死死捂住胸口,浑身的力气几乎要散尽。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差点昏死过去,心脏在那一刻像停止跳动了一样,让她难以呼吸。
现在看到时禹这样,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如果一定要一命换一命,就让她拿这条老命来抵吧。
萧儒墨跟齐卓对视了一眼,齐卓随即松开了扶着曾兰洁的手,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随后萧儒墨转去了另一边。
“沈时禹。”萧儒墨冷冷喊道。
沈时禹回过头,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不再苛刻,反而愧疚道,“能不能求你......照顾好我的......姐姐和外婆。”
“不能。”萧儒墨长身直立,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目光,沉声道,“你自己的姐姐和外婆,为什么让我照顾,我恨你还来不及。”
沈时禹羞愧不已,“你是该恨我的,我做了那么多坏事。”
“既然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坏事,就应该想办法弥补,你这样做,是可以一了百了了,那你姐姐和外婆怎么办?你打算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又犯了一次错,一次不可饶恕的错。”
“我......”
“你的姐姐和外婆会因为你,伤心难过一辈子,你难道真想让她们一辈子活在自责和伤心中?”
“我不想的......”沈时禹将身子冲着萧儒墨转了过来,“就当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帮我照顾她们好不好?来生我做牛做马会报答你的。”
“不好。”萧儒墨看了齐卓一眼,“她们需要的,不是我的照顾,而是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可来不及了......”沈时禹茫然地眺望着远方,就像在留下遗言般,“姐夫,我叫你一声姐夫,你总该能答应我了对不对?我的姐姐和外婆就交给你了,我......”
曾兰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声嘶力竭地“啊”了一声,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所有的人都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帮着忙。
齐卓死死地抱住沈时禹,因为他的用力挣扎,差点被一起带下去,还好儒墨迅速地抓住了他。
要不然今天他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们两个,一起将人拉了上来,然后左右两边按住了他的肩膀,生怕这小子再想不开。
沈棠依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沈时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带着哭腔道,“时禹,姐姐求你了,别这样了,好不好?”
她的心,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沈时禹僵硬着身子,浑身颤抖起来。
他以为刚掉下去的那一刻,他就要死了。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后悔了。
他还想陪着姐姐,陪着外婆。
“时禹,你看着姐姐。”沈棠依捧住沈时禹的脸颊,“姐姐跟你保证,我没有生你的气,以后也不会提起这些事,我们要好好的活着,活得开开心心的,这样才不会如了坏人的愿,明白吗?”
好半天,沈时禹才好像听懂了,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棠依刚松了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老人家,老人家!你醒醒!快醒醒!”
沈棠依连忙起身,两眼一黑,又差点摔倒。
萧儒墨扶着她,快速地朝着曾兰洁跑去。
而此时瘫倒在地的老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让人看着唏嘘。
等待着120的间隙,沈时禹突然发了疯一样地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曾兰洁。
“外婆!外婆,你醒醒,时禹错了,时禹改,一定改,外婆,你醒醒......”
“外婆......”沈棠依已哑了声音,浑身瘫软,“你......这是怎么了?外婆,你醒醒,醒醒......”
“外婆,时禹求你了,醒醒好不好?”
“外婆......”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看着声泪俱下的兄妹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齐卓心里压得实在难受,只好拍了拍萧儒墨的肩膀,示意他劝一劝。
萧儒墨蹲下身子,将沈棠依抱进怀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命运在此时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们命运的喉咙。
如果可以,他情愿所有的殇让他来替她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