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窈窕的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白衣素雅,头上还带着白花。
钱渡看见来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惊喜地道:“兰儿,快来给我松开!”
汀兰在柳瑜身边站定,望着他的眼神冷若冰霜,美眸中满是怨恨和即将大仇得报的喜悦。
钱渡再迟钝现在也后知后觉发现了异常,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穿着,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穿的是什么?戴什么白花?你这是在咒我死?”
汀兰秀眉倒竖,冷嗤道:“你还真是高看自己,不过你有一点说得没错,我确实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你赶快去死!
你知道我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吗?若不是为了替我夫君报仇,你以为我会忍受你这么久吗?”
“夫君?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我纳的妾,是我将你抬成平妻,我才是你的天!”钱渡怒斥,试图通过这种大喊大叫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威严。
可惜在场的唯二两人早已识破他的虚张声势,早已认清他虚伪的面目,对他现在只能生出鄙夷和不屑,再无其他。
“我呸!你也配!我的夫君虽然无权无势,但是他正直善良,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生活美满幸福。但是你为什么要毁了他?为什么不放过他?他只是路见不平仗义直言了一句有什么错?
难道就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你是个人模狗样的贪官,他就要被你们欺负,被你们折辱,甚至为此丢了性命吗?凭什么?既然老天不公,那只能我自己来替天行道!”
汀兰含着泪,情绪激动,一声声质问都含着浓重的悲苦和恨意。
然而讽刺的是被指责的当事人却是一脸茫然,显然对她的质问全无印象。
“嗤!是我忘了,您贵人多忘事,怕是连我夫君是谁都忘记了!我夫君的名讳是林开,就是你的马车撞伤了人却准备直接扬长而去时,因不满你恶劣嚣张的行径而站出来阻拦的无辜之人。
不过只是帮被你欺凌的人说了两句公道话,就直接被你府中的家丁打到奄奄一息,以至于回家后甚至连大夫都没来得及请就直接气绝而亡!我可怜的夫君!”
提起亡夫,双目通红,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滚落,即使尽力忍耐,也免不了泣声连连。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也是你将府里的消息递出去的?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虽然她说了这么多,钱渡还是没记起来那什么林开,但是不妨碍他终于明白过来柳瑜先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后来做什么都不顺呢,原来是有吃里扒外的家伙!
“汀兰你个贱人!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以你低贱的身份本来做妾都已经是抬举你,我还把你抬到了平妻的位置,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钱渡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眼中涌动着怒火,自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做错。换句话说,是他认为,就算汀兰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也比那个什么林开要强得多。
“啪——”
一个巴掌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又啐了他一口。
“你根本不配与林大哥相提并论!若不是为了替林大哥报仇,你以为我会愿意忍受你的欺辱吗?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是煎熬,你居然还以为是恩赐?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呸,谁稀罕这些肮脏东西!”
美眸中闪烁着怒火,毫不掩饰眼底的恨意和嫌恶,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钱渡不理解,只觉得是她不识抬举,在那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词都往外冒。
看他这副模样,柳瑜失望地别开了脸,淡淡地道:“不必再与他多费口舌了,他这种唯利是图,只贪图一己之私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明白的。”
汀兰深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寒芒和激动的喜悦,手中多了一把折射着寒光的匕首。
钱渡似是这时才知道害怕,才学会委曲求全,“汀、汀兰,你、你要干什么?我、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但是看在我也让你享受了这么久荣华富贵的份上你就放了我吧!日后我一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汀兰!”
眼看她无动于衷,神情坚定,钱渡又转而去求柳瑜。
“小瑜,你劝劝汀兰?看在我们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放过我吧!我这些年对你也算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吧?你劝劝她,放过我吧?”
哀求着还要匍匐上前去蹭柳瑜的裙角。柳瑜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只觉得无比讽刺,原来他也会跪在地上像条落水狗一样哀求别人啊!
“钱渡,我们两的情分早在当初你执意要牺牲倩倩来换取你自己前途的时候就已经消磨没了,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话音落下,柳瑜直接转过了身,不愿再多分他丝毫眼神,而汀兰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汀兰,你别冲动,你冷静一点,你想想我们的儿子,你忍心吗?看在儿子的份上你就饶过我吧!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噗呲——”
利刃入体的声音那般果断狠绝,与之同时在耳边响起的是她的那句如诅咒般的话语。
“那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或许是你做下那么多恶事的报应,你的儿子早在生下那一刻就早夭了,现在这个不过是我抱养回来的孤儿罢了。”
鲜血涌出,染红了衣裳,滴落在地上,很快积起一小滩的血泊,钱渡是在恨与不甘中死去,可以说是死不瞑目。
汀兰收回手,似哭似笑地直直盯着他的尸体,林大哥!夫君!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看见了吗?你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柳瑜转过身来,叹息一声,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包含在其中了,掏出一张绣帕递给她。
“擦擦吧!孩子们还在外面等着,总不好吓到他们!”
汀兰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接过帕子擦干净手上的鲜血,低低地道:“多谢夫人。”
柳瑜将之前钱渡搜刮好的钱财分出一半递给她,“呐,看在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我也不欺负你。这些我们一人一半,之后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吧!”
汀兰本欲推辞,然而这世道寡妇本就艰难,更别说还要养着一个孩子了,加之柳瑜十分坚持,也就收下了。
密道的出口在钱府不远处的巷口拐角处,钱倩正牵着一个小男孩等在那里。
“姐姐,我娘什么来啊?”
小男孩怯怯地问道,他很怕这个看起来一直凶凶的姐姐,而且之前她甚至都不让自己叫她姐姐,但是这些时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态度就软化下来了。
小孩子最是敏感,自然是能察觉到那微妙的情绪,所以现在才能乖乖地呆在钱倩身边,只是因为之前留下的阴影,一时之间还残存着些许畏惧,才显得畏畏缩缩。
钱倩低头,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神色懵懂的小家伙,他不知道娘她们是去做什么,自己可是明白的,真羡慕啊!像他这样还一无所知多好啊!
“快了,再等等,马上就出来了。”
摸了摸他的头,钱倩耐心地安抚道。
“啧!这钱小姐什么时候性子这么温柔和善了?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楚娇带着倚云和揽月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揽月不由地心直口快地嘟囔道。
“谁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性子都会有所改变的吧!不过现在这般倒是瞧着顺眼好看了许多。”倚云也附和地感慨道。
“钱姑娘!”
钱倩抬头望去,看见楚娇,神色有些不自然,“楚小姐!”
“我是来兑现诺言的,马车已经都准备好了,等会儿会直接护送你们离开。”
钱倩咬了咬唇瓣,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红着脸别扭地道:“这次多谢你。”
楚娇意外地挑眉,看来还真是成长了不少,竟然都会向自己道谢了。
“不用放在心上,这本就是我们的交易,你们履行了诺言,现在我自然也会完成承诺。”
她这么一说,钱倩就放松下来了,是交易,就是公平交换,那就不会欠她人情了。
这个时候柳瑜和汀兰也刚好从密道中出来。
“娘!”
汀兰将扑到怀里的孩子抱起来,脸上的悲苦逐渐散去,拢上慈爱的光芒,冲着楚娇欠身示意。
“楚小姐,谢谢您!若不是您,我怕是早就追随林大哥去了,您就是我们母子两的再世恩人!”
楚娇噙着浅笑摇头,“不!你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能有今天都是靠你自己换来的,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罢了。今日一别,前尘往事皆散去,此去经年,望你们母子平安顺遂。”
“谢谢!”
“马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去吧!”
汀兰郑重地朝着楚娇一拜,然后又朝着柳瑜颔首告别,带着自己的孩子登上了马车离开。
楚娇收回视线看向留在原地的两人,“柳夫人,你们的马车也在那里等着了,此去也祝你们一路顺风,再无羁绊。”
柳瑜复杂地注视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少女,楚家有女百年无忧,罢了罢了,钱渡已死,这京华的所有事情就都当大梦一场吧!
“多谢楚姑娘。”
无需他言,柳瑜和钱倩也登上马车离去,楚娇将人送走,才回府,天欲破晓,新朝将开,前路悠悠,余生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