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灵却铁了心地要去南阳。
“我在书院读过书，还看过很多前朝名捕的探案录，我肯定会查案。”
“我依旧扮作男子，您再给我块侍卫的腰牌，谁能看出我是女子？”
“再说，女儿才不嫁人呢，一辈子给您和娘养老。”
前两句对黎宰相来说就是扯淡，最后一句却让他心底暖胀。
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差。
最后黎宰相经不住黎灵软磨硬泡，终于点头同意她前往南阳。
也如她所愿给了她一块侍卫腰牌。
当然，查案的事黎宰相自然不敢指望她，另外派了两个自己十分信任的侍卫，明面上是给黎灵录手下打杂，其实是让他们去查案。
这两个侍卫是黎宰相收养的一对孤儿姐弟。
姐姐叫齐红，弟弟叫齐青。
齐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家中小有资财。齐家夫妇突然相继病逝，留下齐红姐弟，家财被几个叔叔强占，姐弟两个流落街头。
后来偶遇黎宰相，黎宰相见他们可怜收养了他们。
名为侍卫，其实是黎宰相的助手，对他们十分信任。
他们姐弟也没有让黎宰相失望，交给他们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尽心尽力。
前一世黎宰相倒台后，齐红姐弟是唯一暗中帮助过她们母女的人。
只是他们也受黎宰相连累生活十分困苦，能帮到的并不多。
黎灵担心与裴珩错过，第二天一早就和齐红姐弟一起出发了。
齐红经常出门办事，早就习惯扮男装，三人扮成小商贩，驾着一辆骡车往南阳去。
路上遇到书生模样的人，黎灵都会打听一下对方是否见过裴珩，一直也没打听到，只能压下心里急切，先到南阳办赵行舟的事，再想办法打听裴珩的行踪。
没想到刚到南阳就听说裴珩联合几家书院的学生，为赵行舟请愿。
已经在知府衙门前静坐了一天。
黎灵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又赶到知府衙门。
只见数十个青袍书生盤腿坐在衙门口，不说不动，也并没有吵闹争执。
坐在最前排的可不就是裴珩。
黎灵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该如何劝这些人散去。
自古民告官，民先担三分罪责。
书生妄议朝政，指摘大臣，也会被当成刺头，于科举不利。
衙门里走出几个衙役，语气无奈地劝书生们。
“诸位回去吧，罪臣赵行舟的案子是黎宰相亲自定的，除非圣上出面，别人谁敢为赵行舟翻案？”
“诸位将来是要中状元当大官的人，更不敢得罪了黎宰相，回去吧回去吧，别拿自己的大好前程当儿戏。”
黎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衙役的话分明是在给黎宰相抹黑，暗示他一手遮天，滥用职权。
这哪里是劝书生，分明是在拱火。
果然如黎灵所料，原本还安静坐在地上的书生，在衙役说完那番话之后，纷纷䞘身，群情激奋地替诉说赵行舟当知府这几年里的政绩。
大到兴修水利，小到自掏腰包资助贫苦学生。
桩桩件件书生们记得清楚，围观的百姓们也听得清楚。
也渐渐被带入到为赵行舟不平，对黎宰相不满的情绪之中来。
衙役大概是担心起民乱，喊了一群同伴出来，挥着杀威棒想驱散百姓。
百姓们不肯离开，双方推搡间，一名老人被推倒，躺倒在地，哎呦哎呦直喊着腿断了。
百姓们的情绪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黎灵好不容易挤到裴珩身边，将他拖出了人群。
裴珩没想到会突然见到她，眼中闪过惊喜，却也不肯随她离开。
“赵大人是好官，如今受奸人所害，我们要替他申冤。”
黎灵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赵行舟的案子另有隐情。”
“闹大了圣上会不会认为他裹挟民意要挟朝廷？”
裴珩挣扎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黎灵的眼中浮现几分犹疑。
“黎贤弟，你怎么突然来到南阳，你与黎宰相有什么关系？”
黎灵离开书院时，并没有向裴珩表明自己的身份。
此时此地也不方便和他详细解释，将黎宰相给她的侍卫腰牌握在掌心，拉着裴珩的手摸了摸上面的字。
裴珩的神色一凛，眼神顿时冰冷。
“你果然是那狗官的爪牙，如果你是来劝我与你同流合污的，我劝你免开尊口，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这家伙，真是气死人了。
黎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很伟大，很正义？”
“我都和你说了，这件案子另有隐情，你连了解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
“切，我还不屑与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做朋友呢。”
说完，跳上路过一块牵马石，朝吵嚷得越发混乱的百姓喊道：“老少爷们听我这个外乡人说句公道话。”
“赵大人的官声一向清明，咱们绝不能看着他被人往头上泼脏水。”
百姓们顿时被他的话吸引过来，轰然应和着。
“对，赵大人是好官。”
“不能眼看着好官蒙冤。”
“请圣上治黎宰相的罪。”
黎灵朝百姓们压压手，“老少爷们听我说听我说。”
“咱们在这再怎么叫喊，圣上听不见也没用。”
“不如我们为赵大人写个万民书吧。我正好往来于京城和咱们南阳做些小本生意，可以把万民书带去京城。想办法呈交给京里的官老爷们。让京里的官老爷们看到咱南阳百姓的心声啊。”
百姓们大多没上过学，字都不认识几个，顿时为难起来。
“这万民书的办法是好，可是由谁来写呢？”
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书生们的身上。
被这么多人用殷殷期待的目光看着，书生们顿感自豪，互相谦让一番，最后请裴珩执笔。
裴珩站着没动。
他总觉得黎灵说的万民书是糊弄百姓的，他写了就是做了黎灵的“帮凶”。
黎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是担心被赵大人连累，不敢动笔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裴珩不想写也得写。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当场揭穿黎灵的身份，百姓们自然不会再相信黎灵的话，也就不必再写什么万民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