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却没有这样做。
脑海中浮现与黎灵同窗三年,朝夕相处的许多画面。
他不能相信那些同窗之谊,那些默契都是假的。
黎灵说赵大人的案子另有隐情,他就姑且信她一回。
裴珩写好万民书,在场百姓争先上前按手印。
最后满心期待地交给黎灵。
裴珩意味深长地说道:“希望这份万民书,能真的有机会送到圣上面前。”
黎灵收好万民书,笑盈盈说道:“当然,不管赵大人的案子如何,这份万民书,一定会出现在圣上的御书案上。”
百姓们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大事,似乎平凡的人生都有了不同一般的意义,心满意足地散去了。
书生们也打算离开。
黎灵叫住裴珩。“你不是要为赵大人请命吗?我正是为这件案子来到南阳的,不知你敢不敢与我一起查明真相。”
这有什么不敢的!
裴珩想也没想郑重点头。
却又面露犹豫,“我进京途中被毒蛇咬伤,是一对来南阳投奔亲戚的祖孙所救。”
“那位老丈年事已高,于路途中感染了风寒,正在客栈中养病,我需要先回去安置一番”
裴珩的救命恩人已经出现了!
黎灵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还没找到住处。”
“这样热心救人的老人家,我也想问候一番。”
裴珩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
老人看着得有七十多岁了,一路奔波又感染了风寒,脸色蜡黄躺在床上,俨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床边一名青衣白裙的女子坐着垂泪。
看到裴珩等人的脚步声,起身相迎,眼里都是对裴珩的依赖。
“裴公子,这位是您的朋友?”
女子眼神怯生生的,匆匆扫了黎灵一眼,便侧过身低下头去。
十分害羞守礼的样子。
黎灵心里却咯噔一声,这女子分明就是奚洛儿。
她在这一世竟然就与裴珩相遇,并且做了一世夫妻?
而且“黎灵”母女还是死在她手上的。
看来三个人的牵绊不是一般深,难怪后世见面就抛如水火。
黎灵心情复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扫了奚洛儿便转开视线,看向床上的老人。
耳边听得裴珩低声与奚洛儿交谈。
“我接了件差事,这几天可能会忙一些,你照顾好老丈,有什么事让小二去找我,万万不要与我客气。”
“嗯,裴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去忙就是了。”
“我这里有一些钱,你放在身边先用着,老丈的药费我再想办法。”
“裴大哥帮我们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用你的钱。”
“老丈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黎灵不禁悄悄撇了撇嘴。
救命之恩自然要报,可是有必要这样你侬我侬的吗?
裴珩只是和自己一起去查案,又不是去天边,用得着这样依依不舍吗?
裴珩事无巨细安排好奚洛儿祖孙,才和黎灵一起出来。
对黎灵,他的语气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现在去哪里?”
黎灵面无表情地说道:“牢里,见赵大人。”
赵大人的牢房挺干净,稻草上还铺着一床棉被。
人也看着精气神挺足,并没有吃什么苦头的样子。
看到黎灵,赵大人眼中闪过一抹震惊,起身想什么。
黎灵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赵大人,黎宰相知道您是受人诬陷,特意带着我等前来调查。”
“多谢……小哥儿。”赵大人看了裴珩一眼,顺着黎灵的话改了称呼。
“是我没用,令老师为我操心了。”
黎灵是买通看守进来的,没有太多时间说客气话,直接说重点。
“这件人很有可能是指对黎宰相的,大人只是被利用而已。”
“我想知道,案发前,您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赵大人沉思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府之地每天大小事务何止百件,所见之人又何止百人。我实在想不起什么人可疑了。”
黎灵换了种问法,“可有人在大人面前打听过黎宰相?”
赵大人脸上的苦笑更深了。
人人都知道他是黎宰相的学生,关系亲近,见面话里话外都想通过他攀上黎宰相,向他打听黎宰相的喜好的人何其多。
黎灵也感觉自己问得有点傻,可是赵大人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全,送到圣上面前恐怕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她一时之间不知从何查起。
帮她们把风的看守频频看过来,黎灵知道时间快到了,叮嘱赵大人。
“牢里艰难,大人好歹忍耐些,我会尽快查明真相,还大人清白。”
赵大人嘴唇翕动几下,忍不住低声请求:“我受些苦没什么,只是我妻儿……”
赵大人并不曾纳妾,与夫人育有二子一女。
长女赵淑慧比黎灵小一岁,两个儿子都未满十岁,所以和赵夫人一起关押在女牢。
女犯在牢中没有人权可言,被看守随意玷污也是常有的事。
黎灵明白赵大人的担心,朝他郑重点头。
“大人放心,我会保证夫人和小姐的安全。”
赵大人默然朝黎灵深施一礼。
离开大牢后,裴珩没忍住问黎灵。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赵大人对你似乎十分信任。”
黎灵理解他想问的,其实是自己在黎宰相身边的地位有多高,笑盈盈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我的厉害之处你还没见过呢,是不是特有神秘感?”
裴珩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都会告诉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调查赵大人的案子。”
黎灵摸着下巴思考片刻。
“赵大人的案子是被他的一个书童揭发出来的,就从这个书童查起。”
书童叫小四,十七岁,东山村人,小时跟村上的私塾先生读过两年书,是三年前通过人伢子卖进赵府的。
黎灵和裴珩扮成货郎前往东山村打听小四。
村民都说小四从小聪明懂事,只是父母缘太浅,六七岁时就成了孤儿,是村民们接济他长大的。
既是孤儿,就没有什么能被人要挟的地方,他诬陷赵大人到底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