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灵决定见一见小四。
小四如今作为证人身份，被官府安排住在专门的住处，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没有重要理由也不允许他往外乱跑。
不过黎灵想见的人，自然总有办法见到。
当晚小四就被齐青装在一条麻布袋里扛回了客栈房间。
裴珩看向黎灵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探究，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什么都没问。
麻布袋口的绳子被齐青取下，小四坐在袋中脸上没有半点惊怕。
似乎吃准了没人敢伤他性命。
黎灵深深打量他几眼，笑容可掬地问他：“据我所知，赵大人待你不薄，不但在一年前就还了你的卖身契，还允许你与他的两位公子一起读书，你为什么还要诬陷他？”
小四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赵大人表面对我好，其实就是想让我替他卖命做腌臜事。”
“如果真想给我个前途，为何要让我跟着两个小儿学那些我早就会的东西？”
“而且，我从小无父无母，受尽人间苦楚，凭什么他的两个儿子生来就什么都有。”
小四在官府也是这样说的，黎灵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小四，我们已经去东山村打听过，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一定有人或事，让你不得不昧着良心做伪证。”
“让我猜一猜，你是孤儿，自然不会是被父母亲人所累，还有什么人比赵大人对你来说更重要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女子吧？”
小四眼神闪烁起来。
“你胡说，我没有。”
黎灵冷笑。
“你为了一个女子可以背叛对你有知遇之恩的赵大人，可见是无情无义之辈，将来难保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为你所钟意，真够倒霉的。”
“我没有，我不会。”小四明显着急起来。
脸色通红，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
黎灵继续在他心理上加压。
“你说不会就不会。当初你在赵大人面前，不也是表现得忠心耿耿？如今却又如何？”
“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遇到更漂亮更合你心意的女子，到时还有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身之地吗？”
“反正忘恩负义的事做一次是做，两次也是做。”
“我说了，我没有！”
小四急怒之下，跳起身来，双眼冒火般瞪着黎灵。
“赵小姐同如仙子一般，我看她一眼都觉得在亵渎她，怎么敢对她，对她生出那样无耻念头！”
“我只盼着她能一世平安顺遂，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情愿！”
黎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赵大人一旦被定罪，赵小姐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官奴就是流放，运气不好的话，充做军寄也是可能的。”
“这就是你说的，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
“不会的，那人说，赵大人不会被定罪的，只是去京城走个过场就会官复原职。”
小四嘴上这样说，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种说法并不牢靠。
黎灵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揉着被震得隐隐发麻的手心，冷声说道：“你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你没听人说过女牢里是何种情况？”
“赵小姐这样如花似玉般的女子又可能遭遇怎样的惨剧。”
“就算如你所说，赵大人不久之后便会官复原职，越小姐经历的这些就都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了吗？”
“你还敢给我说你无辜。”
小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跌坐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那人对我说，黎宰相只有一个女儿，想纳赵小姐为亲生儿子，还说京城那些大人物的家眷手段十分毒辣，经常发生正室容不下小妾，去母留子什么的。”
“我想帮赵小姐可是没有办法。”
“那人又说，如果想保住赵小姐，就得让黎宰相的丑恶嘴脸大白于天下。”
“教我先指认赵大人，进京见到圣上再改口说是受黎宰相胁迫，至于黎宰相陷害赵大人的目的，自然是想霸占赵小姐……”
黎灵表面一片淡定，背上却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心里一阵阵后怕，幸好自己来了，否则赵大人押解入京之日，就是黎家大厦倾覆之时。
拿到小四口供，黎灵让齐青把他原路送回去。
齐红担心问道：“小……四这一处，只怕性命难保。”
黎灵冷笑道：“他该死，莫非你还同情他？”
这不是同不同情的事，小四是至关重要的人证，他死了，谁来证明赵大人的案子是有人暗中构陷？
裴珩也正有此疑虑，凝神听黎灵解释。
“没有小四这个人证，赵大人的案子就不能成立，自然不用再进京受审。”
“至于构陷不构陷的，你们认为与小四联络那人，会告诉他真实身份？”
这么一想，好像小四是没什么用处。
但是好歹是一条人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齐红还不觉得怎样，裴珩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齐红退下后，裴珩沉默片刻，朝黎灵深施一礼。
“贤弟，我不了解真相就妄下结论，你骂得对我的确过于自以为是了。”
“我向你赔个不是，万望贤弟不要与我计较。”
黎灵看着他，突然一笑。
“都是一家人，计较二字从何说起。”
一家人？
虽说同窗也可以算兄弟，但是一家人的说法还是有点过了吧。
黎灵挑眉问他：“你忘了我早就把我妹妹许配给你了？”
“我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你这次就和我一起进京，向家父提亲吧。”
“嗯，争取年前把亲事办了，到时我就是你大舅哥，可不就是一家人了。”
关于亲事，本来裴珩觉得黎灵性格温和有礼，一看就教就很好。
这样家庭里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了。
所以才同意进京向黎灵的妹妹提亲。
但是现在他知道黎灵与黎宰相关系亲近，对于这桩亲事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他不想被人说自己是为了攀附才娶黎灵的妹妹。
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