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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木瓜山寨的大当家潘望,原本是名猎户。

    潘望他爹是当地远近闻名的走山人,经常会进到深山老林里去采老山参。

    有的百年老参价值几十金,甚至上百金不等,而老山参之所以如此珍贵,是因为山参一旦长至百年往上,自身就有了灵性,可变化,能行走,不再是寻常的凡物了,故而那些赖以采老山参谋生的走山人,有着诸多规矩禁忌,若不遵循这些规矩禁忌,甭说采老山参发财了,弄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走山人进山前,摆香案,上供品,祭拜老山神。

    进山后看到山参先要喊山,跪拜,四角放铜钱,系红绳,然后才能用五花八门的专用工具去动手挖参,不过,要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往往费了老大劲挖出一棵参来,却发现是棵才长了一两年的三花子,那可就瞎耽误工夫喽。

    百年老参就像大姑娘的肚兜,谁都知道有,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的,得有缘才行。

    那一年,潘望他爹又一次去走山,谁知,在一个山洼子里竟发现躺着一个老猎户,原来老猎户进山打猎,发现一头黑熊,感到欣喜若狂,要知道熊掌可是能与龙肝、凤髓、豹胎等并列的八珍之一,要是能猎到此熊,至少可以让自己三五年都吃香的,喝辣的。

    可当看到那头黑熊膀大腰圆孔武凶悍时,他又有些犹豫了。

    猎熊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看它平时一副又蠢又笨,憨态可掬的样子,要是真惹恼了它那可就麻烦大了,那可是能与野猪、老虎一较高下的凶兽,别到时候猎熊不成,自己反倒成了它的下酒菜,八九月份可正是它贴秋膘的时候呐。

    要不说是老猎户呢,经验就是老道,估计得老准了。

    老猎户瞅准时机,对准黑熊就射出了一支冷箭,黑熊皮糙肉厚,没怎么伤筋动骨,它只是怒吼一声,又继续觅食,老猎户一看黑熊是这般情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嗖、嗖、嗖,接连又射出了三支箭,他也是猎熊心切,竟然越射越近。

    黑熊一看,当场就癫狂了,简直是欺熊太甚,都欺负到熊的家门口了。

    黑熊狂吼一声,熊起扑向老猎户,老猎户见事不好,转身就逃,没想到慌不择路,逃跑时被地上的藤蔓绊倒,叽里咕噜滚到了山下的一个山洼里,结果把腿给摔折了,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不过,福祸相依,他反倒是因祸得福捡回了一条老命。

    潘望他爹也是古道热肠,救了老猎户一命。

    老猎户见潘望他爹这小伙子人还不错,就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他,潘望他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进山没挖到棒槌,反倒给自己找了个黄花大姑娘,乐得比挖到棒槌都高兴,他媳妇一高兴,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潘望他爹抱着大胖小子乐得合不拢嘴,为孩子取名潘望。

    在潘望一岁时,她娘又怀孕了,谁知,等生产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整整延误了两天都没生下来,结果一尸两命,潘望也就没了娘。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日后的不如意。

    潘望三岁那年,他爹又一次进山去采老山参,极为难得地遇到了一棵百年老山参,走山人都知道,通常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周围都会有它自己的守护神,果不其然,一条丈余的大蛇就盘踞在老山参附近,当潘望他爹在挖参的时候,那大蛇偷袭了他……

    自此,三岁的潘望先死娘,后死爹,最后成了无人可依的孤儿。

    无奈,潘望只得与老猎人祖孙俩相依为命,老猎人为了养活自己与小外孙,不得已,又重操旧业,钻到深山老林去讨生活,随着潘望一天天地长大,他也跟着姥爷学习如何打猎。

    也许是骨子里的基因,潘望很快便展现出他在打猎方面的天赋。

    十来岁的时候,他能一个人猎到野鸡、狍子、紫貂、驼鹿……更是在十三岁那年,在老猎户的指点下,潘望猎到了一头重达三百余斤的黑熊,为老猎户雪了前耻,也为自己扬了威名,自此,方圆百里的猎户皆知在木瓜山一带出了个猎熊的好猎户。

    自幼开始打猎,让潘望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的好弓法。

    在潘望十六岁那年冬天,老猎户坐在暖洋洋的炕头上,看着一天天长大成人的外孙,又看了眼漫天大雪的老林,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欣慰地阖上了双眼。

    第二年,潘望背着弓箭,怀揣着老猎户留给他一把短刀投了军。

    从此后,木瓜山老林少了一个好猎户,而东胡国的军营里多了一位悍不畏死,身手矫健的勇猛士卒,凭借着了得的身手,潘望很快便在众多士卒里脱颖而出,被时任铁浮屠猛安千夫长的完颜占罕相中,直接让他任铁浮屠保义副尉,手下有士卒十五人。

    铁浮屠是东胡国的军中利器,所有士卒皆是各兵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东胡国的铁浮屠可谓无坚不摧,人马皆重铠全装,骑兵从头到脚都是重甲,只漏出头盔上的两只眼睛,兵器是重马枪与铁骨朵,他们所骑乘的战马也是身披重甲,远远望去好像一座座移动的铁塔一般,铁浮屠由此而得名。

    相较于那些轻装上阵的轻骑兵,他们具有更强的防御性,故而在两军生死对垒的冲锋中往往能够所向披靡,取得一举定乾坤的决定性战果。

    光正十一年,已经升任为忠勇校尉的潘望追随龙符帝耶律坚,兵强马壮的十八万铁浮屠突袭维洛王朝的兵家重镇——山海关,与维洛王朝驰援山海关的定远将军司马年互有攻守,但司马年据有雄关,居高临下,铁浮屠在平原冲锋中能势如破竹,而破城攻坚却是他们的短板,故而发挥不出他们的所长,两军一时相持不下,长达半年之久。

    那年,潘望二十一岁,四年的军旅生涯早已把他从一名年轻猎户打磨成一位指挥若定的百战将军。

    久攻不下,难免让壮志凌云一心想着开疆拓土的龙符帝耶律坚感到有些心浮气躁,望着如噬人凶兽般的山海关,他不由又冷静了下来,忽然想到中原人屡试不爽常说的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龙符帝耶律坚让铁浮屠猛安千夫长完颜占罕召集起三军将士,他站在金顶帐前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亲口颁下了那道日后在东胡国载入青史的《破关令》谕旨。

    无论何人,谁若能率部攻上城头,打开关门,无论现居何职,一律官晋三级,赐百金,食邑五百户,正五品将军官职以下者封谋克百夫长。

    军中自古不乏想着建功立业的热血男儿,但能被挑选到铁浮屠打到山海关的将士,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老卒,作为军营利器的铁浮屠从最初的十八万打了半年之久,如今仅剩下区区八万之数,可谓伤亡过半,自己身边的兄弟袍泽,一个个不是死就是伤,现如今众人早已心生倦意,这种泼天富贵,可是有命挣,没命花的呀,还不如留着这条小命,早日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哪怕吃糠咽菜,也强过死在这累累白骨的荒凉边疆。

    这时,身为忠勇校尉的潘望走到三军阵前,抱拳拱手。

    “陛下,末将不才,愿领军令。”

    龙符帝耶律坚看了一眼他的装束,见他不过是名从七品的年轻校尉,心中不免有些嘀咕,扭脸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铁浮屠猛安千夫长完颜占罕。

    “完颜将军,这位小将军是你的部下吧,你觉得他能胜任吗?”

    完颜占罕作为执掌铁浮屠多年的猛安千夫长,对眼前这位年轻人可谓青睐有加,此人虽说年轻,但若假以时日悉心栽培,必然会前途无量,面对耶律坚的垂询,他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他又深知此举的凶险,实话实说,这一去必然凶多吉少,但若是隐瞒实情,保全这位年轻人,却又于心不安,不说对得起对不起皇帝,便是对先前伤亡的十万死难部下也没法交代,所以,一时眉头紧锁,迟疑不决。

    长风戚戚,万人无声。

    耶律坚作为东胡国少有的中兴之主,阅人历事自然无数,见久经战事的完颜占罕竟对一个小小的校尉犯了难,心中大概也猜出了他的几分心思,可见这年轻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如果这年轻校尉没有几分过人之处,绝不会让执掌铁浮屠多年的完颜占罕如此左右两难,当下,心里也有了主意。

    “这位小将军,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又有何破敌良策?”

    潘望看了一眼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完颜占罕,见他此时也对自己投来含义深深的目光,虽说自己与他并无深交,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校尉而已,但也明白他对自己颇有栽培之意,否则也不会特意把他从别的军营调到铁浮屠来,也不会一来就让自己带队,虽然是个最低等的保义副尉。

    “启禀陛下,末将叫潘望,现为铁浮屠右路军忠勇校尉,至于破敌之策嘛……因为此事事关军国机密,容末将一会单独向陛下密陈。”

    耶律坚一听,不由赞许地微微颔首。

    “潘望,你这个名字起得不错,你是我十八万铁浮屠的希望,也是踏破山海关的希望,还是南进维洛王朝,夺取幽云十六州的希望,寡人想你祖上定是饱读诗书世家,不然怎能取下如此脍炙人口,寓意深重的名字呢。”

    潘望一听这话,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多谢陛下谬赞,末将早已父母双亡,自小随姥爷长大,不过,五年前,姥爷也离我而去,如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唯有以死报国,以慰死去兄弟们的亡魂,以报陛下的厚望,不管成功与否,总算没白来世上走这一遭,也算是他娘的值了。”

    “好!这才是咱铮铮铁骨的铁浮屠将士们该有的气魄胆色,寡人现在封你为铁浮屠谋克百夫长,赏百金,赐你在老家食邑五百户。”

    “谢陛下!”潘望眼眶湿润,躬身施礼。

    当夜,金顶帐内灯火彻夜长明,耶律坚、完颜占罕、潘望彻夜长谈。

    ……

    三日后,夜半时分,潘望率死士八十人,缁衣轻甲,潘望一马当先登上城头,八十死士以一当十,浴血奋战,终于杀退了城墙上五百余人的守军,然后纵火为号,大开关门,蓄势待发的八万铁浮屠终于见到了约定信号,一个个如狼似虎般驱马向前,终于踏破了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

    一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

    破关后,东胡国的八万铁浮屠乘胜追击,所谓兵败如山倒,杀得司马年所率的二十余万大军一路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最终退守到了济水边的幽春城,二十万大军溃败之后,最终剩余残部不足三万之众。

    跟随潘望破关的死士也伤亡惨重,八十死士,仅剩九人,余者皆赴死。

    ……

    一场大战的硝烟终于吹散,维洛王朝最终以惨败收场,不得已,太和帝高衍政派遣使者向耶律坚求和,两国各自遣使签订城下之盟,两国以济水为界,维洛王朝割让济水以北的幽云十六州给东胡国,以作军饷之资,同时向东胡国纳贡称臣,维洛王朝每年给东胡国岁币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

    潘望把皇帝赏赐的百金兑换成白银一千两,作为抚恤金分给了死难的七十一位死士袍泽。

    自此,潘望在铁浮屠军中的声望日盛,做了食邑五百户的谋克百夫长,官职也由原来的从七品忠勇校尉升到了如今从五品的宣武将军,而当初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登上山海关城头的死士,也结成了异姓兄弟,如今在木瓜山寨为大莲赶马车的白离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自古皆是风云变幻,世事难料。

    就在东胡国夺取了幽云十六州,龙符帝耶律坚正踌躇满志的时候,竟然偶感风寒,不知为何又发展成了不治之症,于第二年三月死于上都兴宁府,因事发突然,一时群龙无首,这时,耶律坚的皇后乌古串珠站了出来,稳定了朝堂局势,立耶律坚年仅七岁的次子耶律跋图为皇帝,而她作为摄政国母,辅佐次子继位。

    乌古串珠虽是一介女流,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对于以左丞相贺泽为首的坚持立长不立幼的祖训,反对次子继位,坚持让耶律坚的长子耶律瓜奴继皇帝位的死谏,乌古串珠好像早已成竹在胸,她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拿出了先帝耶律坚的遗诏,当众宣读,甚至传阅了遗诏,那帮子文官大臣们这才一个个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一切,也便皆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耶律跋图立年号为青龙,是年为青龙元年。

    朝中的左丞相贺泽被罢免,由原来的左都御史萧振接任,右丞相耶律撒喇则被降为临海节度使,由宣北使耶律文奴接替,其他各级官员也均有调遣变动,让原本一潭死水的东胡国朝堂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得不对这个看上去温婉如玉的女子刮目相看,大小官吏皆变得谨言慎行,一个个如履薄冰。

    一朝天子一朝臣,没多久,朝堂的这股风就刮到了军营,很多将军的任职也都有所变动。

    后来,不知为何,铁浮屠的猛安千夫长完颜占罕被新任的左丞相萧振参了一本,说他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于是,执掌铁浮屠二十余年的完颜占罕被解职查办,锒铛入狱,受他的牵连,刚当上谋克百夫长没多久的潘望也被撤职查办。

    军营中,一时纷纷改弦易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