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头的皇帝已经走到龙椅处,用力一甩袖,端坐上首,手撑在书案上,瞪着底下两人。
“一晚上都等不了,就非要赶着回来?”
……
两人无言。
……
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偏生这两个人话都没一句,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挑战。
可是一个是爱子,一个是宠弟,想打一顿又不舍得,何况他们如今立功,不赏反罚,难以服众。
也好在是赤卫营的人报上来,不然要是让御使台的人报上来,不给点教训都不行。
自己都气成这样,他们连个表示都没有,烦得他怒摔十数本折子才解气。
而他们,在听不到皇帝明确的意思之前,很默契地选择不说话。
笔直地跪下,“陛下息怒。”两人齐声说着。
“他,已然成婚,急着见王妃,情理之中。
你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也去他府上见侄媳?”
闻言,两人低头互看一眼,季晏安嘴角噙笑,顿时他就明白过来,皇兄这是想听八卦,才不是因为事情败露。
缓慢抬头,语带怯意向皇帝答话。
“陛下,尹娘子在安宁王府。”
听到自己想听的,皇帝改愤怒为喜悦,变脸之快,堪称一绝。
走到两人身边,将他们扶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慈父模样转变得太快,令楚绪有点承受不住,心里更加坚信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也更加想拒绝皇帝对自己的安排。
“这可以,得空多陪陪尹娘子,那婚期该定就定,朕还等着抱外甥呢!”
说完还不忘叮嘱楚绪:“你就算了,瑶瑶年纪还小,总是思家,回去收拾收拾,陪瑶瑶归宁省亲。”
“啊?”楚绪吃惊。
“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
“父皇,儿臣只想陪伴在瑶瑶左右,不愿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一瞪,后面的话便不敢再说。
他不想也不愿意做储君,可是在这个皇权为大的时代,他没有拒绝的权利,皇帝觉得他是,他就必须是。
瞪他一眼后,皇帝又缓和情绪。
“拘泥于情爱,如何能成大事。”
【切,那你还为了娶得到皇嫂,就对皇嫂死缠烂打呢,一天能跑十遍秦府。】
【我还想多活几年,您老那么多儿子,不差我这一个。】
对于皇帝的说教,他们各有各不信的理由,但都不会搬到明面上说。
而楚绪,也只能卖着笑脸点头应下。
“笑得比哭都难看。”皇帝嫌弃着,转头又冲季晏安乐着。
“哎呦,朕的好皇弟,可真是给朕解决了一大难题。”
说起这个,季晏安出言反问他:“皇兄,我这还有点好东西,要不咱鉴赏鉴赏?”
小小的卖个关子,皇帝眯眼微歪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又好奇。
不等皇帝开口,季晏安一打响指,就有人拿着一根长铁筒进来,递到皇帝面前。
乍一眼看过去,那不就是普通的火铳吗?皇帝显然对他的行为很迷惑,而且端看这外表,连个图腾纹样都没有,做工也粗糙。
“此铳非神机营里的火铳,这是经过改进后的。”
“我来说。”楚绪听季晏安这么说话就难受,慢吞吞的,半天都说不到重点。
“小叔的意思是,这玩意比咱们军里头的好,提高了命中率,威力更大。
并且那个匠人还改造了火炮,如果咱们能够很好的利用起来,将会使军队更强,这么个意思。”
听完楚绪一席话,皇帝豁然开朗,止不住的欣慰拍着季晏安的肩。
“好,这是好事,明日去校场试试,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好。”
三人说话间,苏内官走进来。
“陛下,”苏内官不多言,只默默望着皇帝,皇帝侧头,和他对上眼神。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陪王妃和尹娘子用饭吧。”
“臣弟告退。”
……
“儿臣告退。”
……
等他们走后,皇帝回到案后坐下,苏内官跟在皇帝身边,低声同皇帝说着。
“孙大人府上,近日有贵客登门,日日把酒当歌,直至深夜都不曾散。
来人说是一名游方名士,善通占卜之术。”
皇帝拿起奏折,慢慢审阅:“两家婚事如何。”
“已经走到下聘。”
“他如此为世子考虑,可曾有漏算的时候。”停顿许久,直到审阅完三本奏折之后,再次开口。
“又或者他本就是有意为之,传朕口谕,太史令一心为民,宴请名师,特赐玉凉酒一壶。”
“是。”
先是周未传为周俊磊定下他与孙大人的嫡长女的婚事,好巧不巧的,没过多久就有不少日照国人游历到都城。
白日这转转那看看的,寻常人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暗红楼的一查,就探查到他们经常在晚上会聚在城郊一个农家院内。
而这套房子,正好是孙大人媳妇的嫁妆,他们来到天盛,从孙大人媳妇手中租下这个这套住宅。
这就很微妙,皇帝不信会这么简单,终于在今天得到他们会面的消息。
而他们谈论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孙大人可是个推演观天象的奇才,况且前朝时期,他们就经常过来搞些什么学术探讨。
只要他们没有的,他们都想学,殊不知,偷来的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
但那时候秉承着互为盟友,对他们多有帮助,然而他们不记好,转头就对大夏发起进攻。
东方有奇山,仙士隐其中。
而日照最想要的,就是占为己有,令其为自己所用。
孙大人,外祖家就在御灵山下,有了他就能入御灵山,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动。
“去请孙卿来。”话音重重落在请字上。
“是。”
苏内官离开,皇帝再没有心思看下去,端起旁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
临近午饭时候,孙大人被请过来,虽说是请过来,但孙大人脸上可看不见什么笑容。
他一到,恭敬站在殿中:“问陛下安。”
他弯身一礼,却迟迟等不到皇帝开口叫自己起来,于是只能继续弯着。
而皇帝手上奋笔疾书,一心一意全在奏折上。
孙大人越等心里头越焦急,面对一言不发,且不时瞥自己一眼,笑意不达眼底的皇帝,他如鲠在喉,想问皇帝叫自己来有何事,却不敢,只能强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