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一点喜悦之色，心底的焦虑又荡漾不已。
没走几步就到了门口，开暗灯，她喜欢这个色调，能看清房间的设施，还不用感受像白天一样。
手往后背伸发现病变还在，两个多月了，发觉自己并不是那个幸运儿，她为自己倒满一杯开水，伸手想吃个坚果，发现桌上的榛子都受潮了，实在是心里慌得很，站起来脑子里全是每个月的开支搭配未来的不稳定和自己毫无抵抗大风险能力的挫败。
“别焦虑了，当下横向比对，即便是运气，反正同龄人里同背景下能做到这样的，寥寥无几。”金灵说
拿起笤帚清扫，桌腿墙角擦干净。被子叠起来又铺展，累到大汗淋漓才觉得满意。把桌上两周前买来的水果干，坚果都装袋放到门口。
看着屋子清静的就像没住人一样，再把灯调到白光看了看，欣慰点点头，抬手打哈欠，关上灯，宽衣睡觉。
早上起来看了看表，晃晃头心想：“还是得带他们去聚餐，平日远程看着他们工作。”
消息络绎不绝，坐在床上开始处理，忙完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下床收拾，到工作室查账，等三人到了，问完有疑问的地方，站起来下楼拿三杯咖啡：“晚上聚餐，你们想吃什么，上个月底我太忙了今天补上。”
“姐，吃米菜吧，都是甜口，正好你不吃辣。”文希说
“吃刺身，三文鱼，上个月我们想吃这个。”田龙说
“余庆，你呢？”
“他俩的都可以。”
“吃刺身的举手。”
三人都举起了手。
转头看向余庆：“明天下午有个线下聚餐，你去，地址我发你微信了，经验问下田龙。”
“姐，下次安排我去吧。”文希说
常恒叹口气：“你是女孩子，不方便。”
时光走到了回屋的路，窝进沙发，看着他们干活，伸手习惯性取桌上的坚果摸到空空如也，下楼又买了新的，拎着一堆坚果和一份意面回到房间，吃过倒头睡着了。家玲打来电话：“中秋回来？”
“我走的时候说过了，以后都不会回去。”
“一家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是回来吧。”
“有没有别的事？”
“常新泰死了。”
常恒从床上蹦起来声音抑制不住的高兴：“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
“昨天，尿毒症。”
“好。”
“你爸说回来给你介绍个对象。”
“给我？以我们的家庭条件？以他的为人处事？是打算把我卖了吗？父母介绍要讲究门当户对的？那个家能对什么样的家庭呢？想要我的命可以直说！”
“妈妈没同意的，就是好久没见你了。”
“科技很发达，你发视频，我还有事，先挂了。”
放下手机一股仇恨的力量慢慢上升，常恒长叹一声打开购物软件看了看，选好填了家里的地址。
“再努力干下，一定要设计好理由把剩下的都送进去。”
又是一个月，常恒感到越来越焦虑，她总是在想：“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这些钱能够越滚越大？”
犹豫再三，挑了一个盘投了十五万，这十五万犹如大丈夫之志，东奔大海，再也未回，痛定思痛，决定还是做稳手里的，不再考虑其他的投资。
头部工作室有人发起倡议，线下聚餐，把行业做大做强。常恒看着笑而不语心想：“谁爱去谁去，我不吃这饭不影响我赚钱。”
“行，哥几个挑个地，我请。”
但转念一想，这些人的饭还得吃，他们手里肯定有新项目，这次得去。
“三十五个人三桌吧，我家在东岸有个餐厅。”
群里吹捧声高涨，一水的：“跟着群主有肉吃。”
“有谁不去吗？我按群人数定了。”
群内无人回应，五分钟后，群主发出公告：“后天下午四点半，东岸龙游酒店。”
思忖半晌，决定自己去。赶赴工作室安排好时间，嘱咐田龙租辆车，四处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回了公寓。
车驶过主道，斜乡全是尘土飞扬四个人忍着颠簸，半小时过去，车停在门口，门内的工作人员拿走钥匙开到地下车库。
龙游酒店金碧辉煌，常恒抬头看了看心想：“以后有多大概率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带着三人坐在大厅内。
“不是有房号吗？”余庆说
“先等着。”
抬手看表门口三个五个往进走，数着人头在期待中慢慢失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半袖长裙，得体的。
再转头看文希才注意到穿的是超短裤。常恒皱起了眉：“文希，你去对面服装店买件长裤换上，现在就去。”
“我这个短裤怎么了。”
“你去买。”
文希刚出门，又进来三个人，常恒眉头紧锁脸转到另一边，文希回来坐在常恒旁边：“姐，店里的裤子都太老气了，这条裙子还行。”
常恒往地上看：“嗯，行，差不多了，上楼吧，一会要是喝酒，余庆你就说你要开车，文希你说你胃不好，田龙你多注意我这边。”
站门口略做停顿，旁边服务员拉开门，房间内顿时安静，齐刷刷看着门口，映入众人眼帘是一个短发，淡妆，不苟言笑，上身一件白色半袖V领，搭配一条水蓝色裙裤，右手单拎手机，左手自然垂着，门的正中间宛若立了一根人形电杆。
常恒快速扫视一圈，在袁期处略做停留，袁期正要起身，门口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站起身打量一番：“知性姐姐，我们聚会没女的，你要是走错门的话，我们可不介意你进来坐会呀。”
说完斜着头看向常恒身后的文希，文希被看的直接低头。
常恒点了点头：“各位好，我是常恒。”
屋内啊声一片，紧接着有人惊呼：“女的？”
“不好意思各位，平日没和大家讲明。”
袁期站起身走到常恒面前：“没想到，坐那吧。”
旁边起哄声此起彼伏：“怪不得平日聊活的时候人就出来，聊点乐子在那装好男人呢，原来是个女的。”
“哎呦，美女一出场，今晚各位饭不干巴了。”
“看看，有美女，总有兄弟眼疾手快。”
“这饭有意思，咱们群里该不会还有女的没来吧。”
“我说群主，赶紧查查谁没来，搞不好也是个女的。”
一阵高声大笑，常恒叹口气坐在袁期旁边
“别搭理，男人就这样，你忍忍。”
文希坐在一旁看着常恒脸色愠怒给常恒发消息：“姐，要不咱们回吧。”
“常总，今晚给我们这么大个惊喜，让你的小美女坐我们这桌吧，我们这桌全单身，给我们个机会。”
余庆看着常恒脸色变化拉田龙衣襟，田龙轻咳两声提醒余庆当做没看见做好。
常恒笑了笑：“一群单身找一个啊？都线下了，还当群聊呢，咱们这行，轻松的氛围是必要的，我和我妹一起坐过来，小姑娘今年学了一年舞蹈了，让给大家跳一个。”
常恒的音调明显高涨，房间内顿时气氛尴尬，坐在旁边的男人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常恒，看着看着抿了抿嘴笑了，站起身：“好了，各位兄弟，我是群主，我叫丌礼，咱们今天吃好喝好，大家互相有合适的项目可以互相介绍，有钱一起赚，来举杯。”
气氛被拉了回来，常恒长舒一口气看了文希一眼，丌礼站起身和袁期换了座位，常恒看着袁期谦卑听话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数，丌礼抬左手整理衣领：“常总27吗？”
“丌总好眼力，我92的。”
“我比常总虚长5岁，常总年轻有为，女孩子干嘛这么拼呢？”
“人都要靠自己的嘛。”
“女孩子嘛，找份稳定的工作，谈个稳定的男朋友，过过安稳的日子多好，像常总这么能拼的真不多见的，一个人打拼很累的。”
常恒笑了笑：“男孩子也很辛苦，不分男女，人都一样。”
“常总真是与众不同，真女权，我敬你一杯。”丌礼说着便举起了酒杯
“我感冒刚好，来的时候刚吃了头孢。”
常恒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拆开的头孢包装壳来。
然后指着田龙：“这是我亲弟，让他代我一杯吧。”
丌礼先是一愣，常恒一个眼色，田龙已经端着满满一杯躬身站在丌礼面前：“丌总，我代我姐一杯。”
田龙回到位置上，袁期走到丌礼身边耳语几句先行离场，常恒看着袁期离去的背影开始怀疑刚才是受命过来和她打招呼，还在盯着看丌礼又说话了：“常总对我数据人员有意思？”
“这不刚开吃，就走了，这螃蟹多浪费啊。”
“哦，原来是心疼他没吃上螃蟹，行，今晚我给他打包几只带回去，冒昧问下常总有男朋友吗？”
“丌总真是热心肠，身边的朋友都是丌总撮合的吗？”
“那倒不是，只是像常总这样的，怕是一般的配不上。”
常恒讪笑摇头：“丌总抬举了。”
丌礼突然提高声调：“各位兄弟，机会来了，常总单身。”
三五成群的人围过来：“我就说嘛，常总从来不在群里跟咱们胡侃，一看就是靠谱的好女孩，也不知道谁将来命好。”
人群中：“有可能在座的其中一位不一定哦。”
“常总，给个机会，明天咱再摆一桌，咱们常总站一排，让常总挑挑。”
丌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常总，你看大家酒杯都端起来了，这么多同行都来敬你，常总不给大家赏个脸喝一杯？”
常恒在尽力控制，脸色逐步发僵，众人围在一圈开始起哄：“常总，你挑挑，看咱哪个入得了你的眼，赏个脸喝一杯。”
“各位太抬举了，都怪我事先没和大家讲清楚性别，让大家没有心理准备，今天这顿我请，权当歉意。”
丌礼端着酒杯站在常恒面前：“常总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家的酒店，怎么能让常总破费，这样吧，我带大家敬常总一杯，常总可不能再搪塞了。”
说完丌礼端着酒杯，半弯着腰笑容可掬，常恒无处躲藏，只得先站起来手摸了摸鼻子：“丌总，这样吧，酒我是喝不了，我也忌食辛冷生辣，我以茶代酒，还望丌总海涵。”
“常总不要客气，愿意喝一杯就是给我莫大的面子了。”
常恒端起酒杯准备倒茶，丌礼拦下：“常总，这就不对了，得换茶杯。”
抬手，门口的服务员推进来一个车，丌礼伸手等着，服务员递上一只茶杯放进丌礼手中，后退出了门。
“常总，半杯就可以，不难为，我向来舍不得女孩子难堪。”
常恒接过准备伸手拿茶壶自己倒，丌礼赶忙拦下：“哎，我来我来。”
倒到一半放缓速度撩眼看向常恒：“喝一半怎么好意思，自古茶满酒半，辛苦丌总倒满吧，丌总盛情，这一半显得我没礼貌了。”
“常总说反了，是酒满茶半，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单独请常总吃饭，能交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余庆用脚不停踹田龙，田龙拉着余庆站起身站到常恒身边，常恒回头一看，神色难为：“既然来了就吃好喝好。”
“车？”
“叫代驾。”
丌礼笑着摆手：“我让门童送你们回去，来了就玩开心，这俩小兄弟看着年龄不大。”
旁边的文希坐在桌前两只眼睛滴溜乱转，紧张无助，常恒看在眼里没有理会。
丌礼又给常恒满上一杯，双手奉在常恒面前，常恒却拿出手机：“我看下工作。”
“叫余庆和你一起回去，就说去卫生间，要是实在走不掉就喝两杯装醉趴桌上装睡。”发送给文希
“常总，我手上有个新项目，稳定，投资不大，不知道常总有没有兴趣。”
“赚钱的事丌总愿意分我一杯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商场人流调度采集，很简单，凭你的团队一天利润可以达这个数。”
丌礼说完伸起一个拳头。
“一万？”
丌礼点点头。
“投资呢？”
“因为是O2O，所以投资要有点，一批50。”
“我只能拿出来15。”
“剩下的45我给你垫上，我们一起做。虽然刚见面，但常总有胆识有魄力，聪明稳重，跟你合作我愿意多让利。“
”这家酒店都是你家的，这个项目你完全可以自己做，分我一杯羹又是何必呢？丌总真是善人。“
“想交你这个朋友。”
“项目非常不错，容我考虑下。”
“好，那就提前庆祝我们合作愉快，不知常总明晚有没有空，想单独请常总吃个饭。”
“丌总家大业大，还彬彬有礼，三天后我请您，近期日程较满，今天这么好的项目介绍给我，我应该做东的。”
丌礼听常恒这么说，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常恒回过头看着趴在桌上的文希和已经喝醉的田龙，余庆坐在文希旁边不知醉没醉摇摇晃晃。
常恒坐在文希身旁坐下：“一会我去你面前那桌，你把余庆拉上，先走，叫代驾，我和田龙一会下来。”
田龙坐在椅子上和旁边年龄相差无几的勾肩搭背聊得兴起，常恒走上前：“常立啊，吃饱没有？”
“吃饱了，想回家。”
一桌人正聊的起兴，常恒走上前拉着椅子坐下，正要说话，丌礼走过来端着酒杯靠在桌边单手杵在桌面上玩味十足看着常恒：“常总，这是打算和咱们打个招呼就回去？”
“都是同行，我应该和大家主动打招呼。”
“常总客气，我给常总介绍一下。”
原计划被打乱，常恒内心已经开始积怨，强忍着保持微笑，听丌礼介绍完，又喝了好多茶。
“丌总，你刚说的项目我们再聊聊吧。”
桌上范丰站起来：“诶！丌总，这就不对了，不能因为常总是女的，项目就只带常总嘛，见色忘友啊。”
桌上调侃声一片。常恒听着发自内心笑出了声：“各位别见怪，丌总家大业大，涉足产业多，跟我聊的是想让我接手一个女性用品的项目，确实只有我合适。”
“常总说的对，一会请大家按摩，好项目我手里一大堆呢。”丌礼说
丌礼微转头看着常恒眼中充满征战与挑衅。
常恒看着丌礼，脸上露出半胜利者的喜悦，扶着田龙走了。
进电梯，田龙站直耸耸肩，常恒保持沉默，田龙回头看了看，常恒仍旧面无表情，直到上了车坐下才冷冷的说：“你们都没喝多吧。”
余庆摇摇头，文希低着头不说话，常恒微闭眼向后靠，许久才叹口气：“我很羡慕你们是男的，我很希望自己是。”
“可是你是因为赚钱，如果不是因为赚钱，你还想做男的吗？”田龙说
“这帮人怎么都这样，幸好你今天带我们了，不然不敢想象，尤其那个丌总，真够恶心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你要不是今天时不时硬气点，指不定.......。”田龙正在为常恒鸣不平
常恒打断问：“叫的代驾呢？”
“啊！现在叫，怕你们急忙下不来。”
“挣钱的速度越快，认识的人越烂，这是铁律。”
三人无一说话，车里安静的地能听见常恒因为气愤而增速的心跳声。
“明天正常时间，月底每人加五百奖金。”
车停在工作室楼下，文希隔着帘子叫醒了常恒，夜色深沉，只能让田龙和余庆睡在工作室，带着文希回了公寓。
乡间秋风再寂寥元洲的秋风随时都能拥抱晚归的，浓妆的，困倦的，衣着单薄的美人。
“刚困得很，风有点凉，我都吹醒了。”文希说
“醒了回去咱们就看个电影再睡。”
“真的吗？想看人鬼情未了。”
“有忘不掉的前任啊，大晚上你看，明早你不上班了？”
“没有，我只谈过一个。”
“怎么分啦？”
“我是孤儿，从小到大和奶奶一起生活，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带走了弟弟，奶奶收留我。前男友追我追了一年，后来去我家玩了一天，一周后冷淡我，我主动提的分手，他秒回同意。”
“文希又可爱又漂亮不可能只有这一个追你嘛。”
“是，只有他坚持的久，以前对我也挺好的，我还想过跟她结婚。”
常恒打着哈欠打开门，换了鞋，支起投影仪，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文希，给自己倒了开水，脱掉鞋拽过来泡脚桶伸进去抬头：“不要见外随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