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但凡是老一辈里有哪怕一个人,能为秦烽火承担,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被抹去存在的下场……”
拐杖老者声音低沉,眼眸望天,似是回到大劫当境。
世间情愫三千万,大劫当头,方才见真性情。
当年那一场昆仑大劫,当真是有记载以来所有劫难中,最恐怖的一次,是不可名状,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是一眼,都会被摄灭魂魄,所以他们畏惧了,昆仑之下所有人都畏惧了,几乎要在劫难面前跪下。
宁可等死,也没有一个人敢哪怕抬头迎击。
但唯有秦烽火。
秦牧的父亲,不曾退缩一步,毅然面对,以热血洒昆仑,换回天下苍生。
“所以我答应了他,让安家二十年也查不到他儿子。”王徒的语气并不沉重,只淡然接话。
三名老人默然颔首。
其实细数下来,当年除了秦烽火,能够挡住那场大劫的,就只剩王徒了。
但他们也很清楚,王徒被某种天道规则束缚,并不能出手,就像是凡人无法凌空而起一般。
而王徒的存在,就连昆仑都未曾有过记载。
有人说他是拥有万千年寿辰的老怪转世,有人说他是九云之上的天仙嫡尘。
但如同他们三老这般熟悉者,方才清楚,王徒的根源根本无法可寻,更不被规则道德所束缚,当年大劫于他眼中,兴许也不过是繁星一闪。
他来这世间,似乎是只为解决那万古屠魔,王宁。
而王宁与当年大劫,到底孰轻孰重,他们也难断定,毕竟王宁只是出现雏形,就被王徒一手按灭,但能让王徒亲自出手,只怕也相差无几,甚至犹有过之!
“越想越觉得好笑讽刺!那一场昆仑大劫,天下三千,唯有秦烽火可承担,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去了,一如如今的牧子,甚至两人的结果,都何其相似!”
八老一拍酒葫芦,震声如雷动般怒骂,山巅周遭云雾都被泼散。
无论是萧怀山的第一步派送安神丹,还是其后举办的安神丹发布会,以他的手腕能力,几乎控制下整个内院,燕京除了秦牧,不再有人能够阻止。
一旦安神丹彻底在神州流传开来,天下不知还要有多少人,会惨遭安麒麟和王宁的毒手!
所以秦牧也去了,手持青锋剑砍下头颅,以鲜血警示天下。
但萧怀山目光浅短,还自以为多智渊博,何等可笑!
再之后,还是秦牧孤身前往,以一人之力铲除安家,斩灭安麒麟,死战王宁。
可最后,明明是最大的功臣,却要被萧怀山冠上种种罪名,反手抹黑,就成了千古罪人!将来后人有朝一日发掘出真相,岂不是耻笑万年!
“那些在燕京隐姓埋名的老一辈,可有不少见证过昆仑大劫,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就这么看着,秦先生的后辈变成萧怀山的垫脚石。”白瀑道袍的老者伸手纳剑,目光锐利无比。
昆仑大劫之后,神境如他们者,多潜藏昆仑等绝地,因为他们需要灵气做食粮。
但那些见证过大劫,屹立于名堂之上的老一辈,可都隐姓埋名于燕京,过着退休养老的生活。
“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们发牢骚,更不会寄望于他们。”王徒敲了敲棋盘,若有所指道。
听到这话,以八老情绪变化最大,当众一拍桌,立刻站起身,双眼瞪得金鱼大,叫道:“嚯,王大仙这话的意思,是肯放我们出世了?”
百年之前,他们这最后一批神境犹在,抱丹更不少,不过都为了太平盛世,封山避世了。
可他们愿意隐退养老,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
期间有过不少神境抱丹出走,在民间肆意妄为,想要坐山称王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些想要称王封侯的,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天下绝地,自有一仙镇压!
从此绝地中的神境与抱丹,大多安分守己,即便离开绝地,也都小心行事,绝不敢大动干戈。
“老头我在这昆仑一蹲就是几十年,可给憋坏了,要不是几年前,牧子闯进昆仑,我现在连外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拐杖老人敲了敲地面,显然是听到王徒的话,有些亢奋。
当年秦牧执行任务,却遭阴人所害,穷途末路之际被迫闯入昆仑。
昆仑外围的凶险不需多言,山峰深林,无数的凶兽毒虫,再是老练的抱丹天师想要硬闯,也有极大概率陨落当场。
但偏偏,当时重伤的秦牧生生闯过了昆仑的外围,虽然整个人都几乎残废,但这般奇迹,堪为昆仑世俗罕见。
三老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秦牧,但他们没敢告诉秦牧当年大劫的情形,更不敢告知他安若盈的现状,这只会扰乱他的心境。
等将秦牧治好后,此子道谢大恩后,便马不停蹄闯出昆仑。
承担在身,家国重于千金!
那道离别时的背影,与秦烽火一去不返时的背影,何其相似?
当年他们这些老一辈的,看着秦烽火独自一人迎劫,事后谁不惭愧,暗自神伤,欠了秦烽火一条命?
难不成那数十年后的今天,他们还要当那缩头乌龟?眼看着秦烽火之子,这未来能撑起大梁的将才,死在这种人手底下?
这不公道!
“萧怀山算个卵蛋!”
冥冥之中,自有因缘。
当年命不该绝,昆仑都杀他不了。
如今,能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