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广宁和陆尧大婚后,南州也传来了喜讯,朱玄光向燕迟和赵怀雁上表陈书,要娶周小婵为妻,这三年来,朱玄光和周小婵去了南州,时有书信传到皇宫,但没有一次是提到他二人终身大事的,不成想,如今就来了。
书信是以折子的形式呈上来的,燕迟最先拿到手,然后又给赵怀雁看。
赵怀雁看了,笑道:“最近喜事连连啊,不知道天星跟薄江怎么样了,若是薄江的身体恢复好了,让他进宫,教习临儿吧。”
燕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考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晚点再说吧,朱玄光要娶周小婵,可周别枝最近好像凭空消失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了小婵那里。”
赵怀雁道:“最近周姑姑也没去给我爹看身体了。”
燕迟眉头微蹙,询问道:“要不要给小婵去封信,问一下?”
赵怀雁道:“派人先到皇陵附近看看,若是周姑姑没在那里,就让鹰六先派太司局的人找一找,若是皇都确实没有踪迹的话,再去信问。”
燕迟说:“好。”
就宣了元兴进来,让他带一些人去皇陵。
等元兴回来,禀复说周别枝就在皇陵,还说晋平也在。
燕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赵怀雁想到周别枝一生没有嫁人,不免神色有异,她低声问燕迟:“莫非周姑姑一直爱着你爹?”
燕迟道:“不知。”
赵怀雁道:“晋平对周姑姑也是情深意重的。”
燕迟的声音有淡淡的伤感,他说:“嗯,既然周姑姑在皇陵,那就不惊动她了,等晚点再告诉她这件事。”
燕迟让元兴派人去皇陵守着周别枝,但不要让周别枝发现。
元兴嗯了一声,下去安排人。
朱玄光是南州的封地王,他的婚事并不能自己做主,得上呈皇上,得了圣谕批准,才算真真正正的喜事。
燕迟先是批准,后又让人传至南州皇炀。
朱玄光拿到皇上的亲笔御书,笑着去找周小婵。
皇炀原本只是一道关口,后经重建,变成了一座城镇,朱玄光领兵驻进来之后,这里就成了南州新城,很多高官都住在这里,于是,皇炀城就成了南州最富裕的地方,不过,文化底蕴最厚重的地方却不是皇炀城,而是原韩国皇城旧址曲殇以及原赵国皇城旧址登阳。
曲殇和登阳二地,有很多固有的世豪门阀以及达官显贵。
自从韩国和赵国归顺了燕国后,这些世豪门阀以及达官显贵们就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变得低调,而皇炀城这边,各大显贵们崛起。
朱玄光和周小婵来了后,二人的关系一开始没有被人看出来,后来就被所有人察觉了,他们也在等这二人的好事呢。
周小婵的身边如今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名字叫玄灵儿。
玄灵儿跟周小婵一样,也是孤儿,是周小婵在随着朱玄光一起来皇炀的路上从一个破庙里捡回来的,跟之前她的遭遇很是相似,只不过,她被周别枝捡回去的时候刚出襁褓,而玄灵儿已经十三岁了。
玄灵儿是个很灵动的姑娘,时常姐姐长姐姐短的喊她,周小婵很喜欢她。
周小婵喜欢药理,也喜欢亲自上山采药,朱玄光不忙的时候会陪着她,如果遇上太忙,他就会让古夜跟着她,古夜是朱玄光身边的护卫,但古夜十分不喜欢玄灵儿,不要问他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喜欢。
周小婵正在太阳底下晒药草,看到朱玄光过来了,她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
玄灵儿也甜甜地喊一声:“王爷。”
朱玄光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对这个很亲近周小婵的小姑娘,他也跟古夜一样,没办法喜欢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到周小婵身边,拉住她的手,小声说:“皇上给了圣谕过来。”
周小婵道:“一定是同意的,王后有写什么信过来吗?还有我娘。”
朱玄光摇头:“没有。”
周小婵明快的小脸秧了一下,她说:“有三年没有见到娘了,我有点儿想娘亲。”
朱玄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让古夜守着太阳底下的药草,他拉着周小婵,要进屋。
玄灵儿见了,立马搁下手中的药草,也要跟上。
古夜眉头狠狠一皱,他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玄姑娘了,这么没有眼力见,王爷和周姑娘在进屋里谈情说爱,你跟什么跟?
古夜直接一伸手,将玄灵儿的后衣领捏住,说道:“上哪儿去?晒药草!”
玄灵儿怯怯地看他一眼,乖乖地去晒药草了。
周小婵跟着朱玄光进到屋里,又拐到书房,朱玄光把那圣谕拿给她看了,然后问她:“是回皇城办,还是在这里办?回皇城办的话,我们就得准备了,如果在这里办,那得给你娘去一封信,她得来给我们主婚。”
周小婵想了想,说道:“在这里办吧,太上皇驾崩后,我娘在皇城的使命也算终结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现在肯定守在太上皇的陵墓那里,把她叫过来,远离皇城,她的心情会好一些,而且,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皇炀以后会是我们的家,成亲自然要在这里,我娘也要来这里。”
说着,问道:“你的家人呢?”
朱玄光撑着下巴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的爹娘,闷闷地道:“我有好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这是第一回周小婵听朱玄光提及他的家人,当然,她也没问过。
她准备去挪一把椅子,坐在朱玄光身边好好问一问,结果,她刚动,朱玄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伸手将她一抱,抱在了腿上。
周小婵脸红了红,却没有拒绝,她就那般坐在朱玄光的腿上,问道:“你有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朱玄光掰着指头算了一算,说道:“有十三年了吧。”
朱玄光从十岁出来周游列国,至今年二十三岁,确实有十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周小婵一听,顿时大惊,她啊一声,盯着他说道:“你都有十三年没有回家了?”
朱玄光道:“嗯。”
周小婵道:“你就不想你的父母吗?”
朱玄光撇撇嘴,说道:“偶尔也会想,但更多的是想建功立业,闯出一片天地。”
周小婵道:“你现在是王爷了,也算功成名就,就没想过回家看看或是把你爹娘接过来?”
朱玄光低声道:“当然想把他们接过来,只是一直没腾出空。”
周小婵问道:“你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谁?有哥哥姐姐没有?或者弟弟妹妹?”
朱玄光笑着看她,头低下来,贴着她的耳朵问:“很想知道我家里有什么人?”
周小婵被他刚强的男性气息拂的耳朵泛红,朱玄光看着那红晕的地方,按住她的头,俯下去吻她的唇。
周小婵缩了下肩,但还是被他吻住了。
一吻结束,朱玄光把玩着她的发丝说:“我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我走的时候姐姐十三岁,弟弟八岁,现在我姐姐有二十六岁了,肯定早嫁人了,可能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弟弟也有二十一岁了,大概也说了亲,我们那个地方是个小渔村,很贫穷,不过,那是在以前,现在应该富了不少吧。”
说着,他又道:“如今我俩的婚事定了,那就必然要回去一趟的。”
顿了顿,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周小婵抬头看他。
朱玄光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就是。”
周小婵弱弱地说:“也没有不愿意,就是我们还没成亲,这般跟你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朱玄光笑道:“那我派人去把他们接来吧,我也不大想回去。”
周小婵问:“为什么?”
朱玄光努了努嘴,没说为什么,就那般抱着他,往书房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古欧立马隔门应一声:“王爷。”
古欧跟古夜是一对亲兄弟,是地道的皇炀人,原先在衙门担任捕快,后来被朱玄光提拔到身边,当了侍卫。
古氏兄弟对朱玄光很敬重,也很爱戴,完全把他当英雄一般的崇拜,当然,之所以这么崇拜,是因为他们也拜朱玄光为师,跟他学习鬼步。
古欧和古夜对朱玄光很忠诚,当信仰一般的忠诚。
古夜在外面帮周小婵晒草药,古欧在书房门外守着。
古欧应了一声后,朱玄光道:“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古欧还是隔着门问:“什么事?”
朱玄光道:“去我的故乡,接我的父母过来。”
古欧神色当即一怔,立马就诚惶诚恐了,这可是个大差事,他肃穆地道:“好,王爷把地址给我,我一定把王爷双亲安然无恙地接来。”
朱玄光就松开周小婵,让她先坐到一边,他铺开宣纸,拿起毛笔,开始画图,另外,也写了一封信给父母看,又把脖颈里戴的那个刻了武字的鱼牙坠子取下来,作为他身份证明的信物,然后把古欧喊进来,把东西全部交给他,并说:“不要惊动旁人。”
古欧明白,点了点头,拿着东西离开。
等古欧走了之后,朱玄光站起身,说道:“我们去晒草药吧,我看刚刚院子里的草药挺多,是这几天你跟玄灵儿一起去山上挖的吗?”
一提到草药,周小婵就格外的有精神,她笑道:“是呀,还有古夜的功劳。”
朱玄光笑道:“古夜都说了,眼在你身边远比跟在我身边要有盼头,为什么呢,因为他每天晚上闭眼前都在想,明天要是下雨就好了。”
周小婵一愣,问:“为何?”
朱玄光道:“下雨了你就不去采草药了呀。”
周小婵反应过来,郁闷道:“难道古侍卫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采草药的吗?”
朱玄光看她一眼,笑道:“他只是不愿意当货夫。”
周小婵道:“那以后不喊他了。”
朱玄光耸耸肩,说道:“你也没必要天天去,我看库房里存了好多草药了,够你用很久了。”
周小婵道:“我也不是自己用,是想分发给城里的药铺,而且,我想办个诊堂,免费给城里的孩子和妇人们看诊,这两年我发现,皇炀人大多身体不好,小孩子们普遍长不高,这里以前经常是经商往来之地,可能受这个影响,这里的人染上了奇奇怪怪的病。”
朱玄光眉头一挑,神色微凝:“奇奇怪怪的病?”
周小婵道:“你不要紧张,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还没办诊堂,也不清楚,但即便有奇奇怪怪的病,也不是大病,不会影响到城内其他人的生活。”
朱玄光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若是这样的话,每天看诊的人肯定很多,你会很累。”
周小婵笑道:“我是医者,不怕累的。”
朱玄光不赞同,他不愿意看周小婵那么劳累,本来她每天去采药,他都不苟同,以前也拘过她几天,但见她小脸的光采都没了,朱玄光又没法,只得放任她去了。
而放任的结果就是,她虽然每天精神奕奕,可想法越来越出奇。
她竟然想开诊堂,义诊!
如今她已经是准王妃了,虽然还没成亲,但皇上已经批示了他们的婚事,她一个堂堂王妃,怎么能坐在义诊堂里义诊呢。
这件事因为朱玄光不同意,就一直压着,直到古欧去小渔村,把朱玄光的爹娘接了过来。
朱玄光的爹娘因为常年打渔的原因,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却黝黑苍老的像五十多岁的人,他二人在小渔村看到古欧,看到古欧拿出来的那个鱼坠,简直震惊的不行。
二儿子打小就出去闯荡了,这十几年一直没回来过,他们从来没渴求他能写信给他们,因为他出去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大概在外面用功学习了,隔了两年倒写了一封信,但他们看不懂呀,还是拿到镇上的县衙,让师爷帮忙看的信,随后又央求师爷写了一封回信。
大概因为接到了这封回信,后头又陆陆续续接到了几封,但因为小渔村离镇上太远,出去一趟不容易,他们也忙,故而,就没拿信去麻烦师爷了,上一回找师爷看信,还给了师爷两文钱,之后那信就一直搁在家中。
可能因为没有接到回信,后面朱玄光也没写了。
他们也就不知道他是死不活。
想着应该是死了,不然,都十三年了,也不见回来一趟。
乍一看到那个刻着武字的鱼牙坠,二老简直吓坏了。
朱老爹问古欧:“这坠子你从哪里来的?”
古欧道:“王爷给属下的。”
朱老爹一听王爷二字,吓的腿一软,他抬起黝黑的脸,满目诧异地道:“王爷?”
古欧道:“嗯,这是王爷写给二老的信。”
古欧把信递给了朱老爹,朱老爹摆手:“我跟我妻子都看不懂,你念给我们听吧。”
古欧只得把信展开,念了。
念完,朱老爹热泪盈眶,朱氏娘瞬间抓紧了朱老爹的手,说道:“是武儿!”
确认了身份后,古欧就把二老接到皇炀去了。
这一去,就没再回渔村。
后来,朱玄光又派人找到他大姐,把他大姐一家子人接到皇炀去了。
再来就是他的弟弟。
等一家人全部团聚在皇炀,小渔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过来,于是,就有了一个朱家街。
所谓朱家街,就是全部从小渔村搬过来的朱氏人住的街道。
这些人原先是以打鱼为生,来到皇炀后,不能打鱼了,就做起了别的买卖,因为这些鱼民出自渔村,他们会用鱼骨制作各种饰品物件,还会雕刻各种鱼形图案,会各种炒鱼手法,甚至是钓鱼手法,他们把这些地道的传统手艺带到了皇炀,在这条街道上传承,故而,朱家街因此而闻名起来。
朱老爹和朱氏娘也住在这条街上。
刚开始跟朱玄光和周小婵住在王府,但实在是不习惯,二老一辈子都没过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王府是儿子的地方,但他二人还是每天战战兢兢,后来朱玄光见他们实在不舒坦,就在朱家街给他们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让他们住,并让大姐一家和三弟一家一块搬了进去。
周小婵跟朱玄光成亲后,周小婵有空就会来看望朱老爹和朱氏娘,并带些药草过来。
朱氏娘每回都热情地留她吃饭。
周小婵没推辞。
后来在朱氏娘还有大姐和三弟的劝说下,朱玄光终于同意让周小婵开义诊堂了,不是他只听娘和大姐和三弟的话,而是他娘说了,如今她没事,他大姐也没事,他三弟开了个鱼馆,每天有事做,她二人没事做,可以去义诊堂帮周小婵。
有人帮忙,周小婵就不会累了。
玄灵儿和古夜也愿意帮忙。
朱玄光考虑到周小婵不会因此而累着自己后就同意她开义诊堂。
义诊堂因为是免费的,每天来此的人就很多。
后来也有一些义工加入其中,故而,义诊堂就越开越大。
二人成亲的时候,周别枝带着晋平从皇城赶来了,二人住在王府里面,上午周别枝坐堂看诊,下午休息晒药草,下午周小婵坐诊,母女俩轮流,周小婵就很轻松。
两年后,义诊堂名声大燥,却依旧沿袭着免费给人看病的老规矩。
名声传到皇城,传入皇宫,传进燕迟和赵怀雁的耳朵里,赵怀雁感叹道:“小婵终于能够实现她的愿望,悬壶济世了。”
燕迟此时在跟赵喜欢玩耍,赵喜欢是一年前赵怀雁生的第二胎,是个非常可爱的公主,比燕无忧还要软萌可爱。
燕无忧跟燕九临已经五岁多了,两个人虽然还有孩童的调皮天性,但都遗传了燕迟的帝王性格,做事说话都非常沉稳。
这会儿他二人在学习,就在隔壁的书房里。
燕迟听了赵怀雁的话,伸手将赵喜欢抱起来,刚亲上她软嫩的脸,就觉得手下一片湿,低头一看,赵喜欢撒尿了。
燕迟从旁边的摇篮里拿出一块新的尿布,给赵喜欢换,那动作,行云流水,不管是抱孩子的动作,还是换尿布的动作,都熟练麻利的让人瞠目。
他给赵喜欢换了尿布后,抱到怀里,躺在榻上,一边跟她玩一边说:“周姑姑年轻时候的心愿就是能够有这么一个义诊堂,好在,到了晚年,她的女儿跟她一块实现了,我还听说,很多有名望的医者,去义诊堂驻诊,而如今的散医界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标尺,那就是去过义诊堂驻诊过的医生或大夫,出来后,身价百倍的涨。”
赵怀雁道:“那义诊堂岂不是变成了他们鲤鱼跃龙门的跳板?”
燕迟道:“是这样没错,但你也不要小瞧了周姑姑和小婵,再者,还有朱玄光把关呢,那些生有旁门左道的人,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赵怀雁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她看了一眼燕迟怀里的女儿,问道:“睡了吗?”
燕迟笑道:“闭眼睛了,大概累了,玩了好一会儿了。”
赵怀雁起身走过去,伸手要抱。
燕迟看了她一眼,拍拍身边的床铺,说道:“你也躺一会儿。”
赵怀雁笑着打趣他:“是真想让我躺呢,还是不愿意把欢儿给我?从她出生到现在,你抱的是最多的,你再这么下去,小心临儿和忧儿不平衡,说你偏心。”
燕迟低笑,伸手拉住她,调侃:“临儿和忧儿没觉得不平衡,你这个当娘的已经在不平衡了。”他笑道:“吃女儿的醋?”
赵怀雁啐道:“美的你,你陪欢儿睡吧,我去看看临儿和忧儿学习怎么样了。”
燕迟一听,毫不客气地抱着赵喜欢,歪到一边去睡了。
赵怀雁无奈啊,燕迟把这个老二宝贝的都成什么了。
她摇摇头,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了。
等她离开,燕迟又睁开眼,亲了一下赵喜欢的脸蛋,笑道:“你娘在吃醋了,晚上爹怎么哄你娘呢?再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
才一岁多的赵喜欢当然不会回答,她闭着眼睛,睡的可沉了。
燕迟喊来奶娘,让她把赵喜欢抱下去,好生照看,他也去书房,检查燕九临和燕无忧的功课。
燕九临和燕无忧特别聪明,尤其是燕无忧,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前燕迟没察觉,赵怀雁也没察觉,后来慢慢的,燕迟就发现了,他每回同样的给燕九临和燕无忧讲字,而每回燕无忧看一遍就记住了,那个时候燕迟并不知道燕无忧竟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觉得她遗传了他跟赵怀雁的优点,这么小就这么聪明。
长大后,燕无忧读课文,看字画,不管看什么,只要过一遍,她就能全部记住,再长的文字也不再话下。
燕迟惊讶,赵怀雁也惊讶,过后二人专门拿书本考过燕无忧,这才发现,燕无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燕九临跟燕无忧一胎出生,燕无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燕九临没有,不过,燕九临是武学奇才,四岁的时候,他站在大树底下,看到飘飞的叶子,竟然身子一纵,也跟着飞了起来,那一次可把奶娘和宫女们吓死了。
皇家林园里尖叫一片,侍卫们纷纷奔上去要救长皇子,可刚奔过去,燕九临就缓慢地落了地,虽然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但却站的极稳。
侍卫们纷纷惊住,看怪物似的看他。
当这一事件传到了燕迟和赵怀雁口中,燕迟就开始教燕九临轻功,然后燕迟发现,这个儿子,当真是武学奇才,是一个比他还要恐怖的武学奇才,他小时候练武,多少还要下点功夫,刻苦钻研,而燕九临,不用钻研,你只要教他一次招式,他就能领悟到精髓,然后,不用假以时日,他当下就能出神入化。
燕迟于是不敢再教燕九临武功了,因为他还太小,怕他负荷不了,就日日让他读书学习,他是未来的太子,所学比燕无忧要多,而且,他又没有燕无忧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故而,在学习上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但两个人毕竟还小,燕迟平时只让他们学习一个时辰,就让他们去玩了。
赵怀雁进来看了看二人的学习情况,也没再让他们闷在书房,让奶娘和宫女们带着他们出去玩。
燕九临说:“父王,母后,儿子想去找长空玩。”
长空是鹰六和长虹的孩子,今年七岁了,时常进宫陪燕九临,燕九临跟鹰长空是铁杆兄弟。
燕九临说完,燕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带无忧妹妹一起去吧?”
燕九临看了燕无忧一眼。
燕无忧道:“不要,我要找段喜玩。”
段喜是段东黎和韩玉幼的女儿,跟燕无忧一样大,只不过,段喜比燕无忧大两个月。
赵怀雁笑道:“一起去吧。”
燕九临撇撇嘴。
燕无忧也撇撇嘴。
等到两个小家伙在奶娘和宫女们还有侍卫们的带领下出了宫,燕九临对燕无忧伸了一个小指头,燕无忧也冲燕九临伸了一个小指头。
最后,龙凤胎的两个孩子各自哼一声,扭头。
旁边的奶娘看的好气又好笑,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两个小祖宗生下为就不太和,这长大了,好像还是不太和。
两个小祖宗离了宫后,宫里似乎就冷清了许多,从燕九临和燕无忧能走能跑开始,宫里就没消停过,日日都有他二人的身影,如今长大了,虽然也才五岁多,可有了自己的玩伴,除了学习,就是玩宫外跑。
鹰长空和段喜倒也经常进宫,但这四个孩子,似乎更倾向于在宫外玩。
燕迟坐在书房里,看着赵怀雁收拾着书桌,他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低声说:“我们也出去走一走?”
赵怀雁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最近不忙了?”
燕迟道:“不忙,咱们去看看爹吧?”
赵显最近身体也不大好了,赵怀雁一听,点头说:“好。”
燕迟问:“带上欢儿一起?”
赵怀雁蹙眉道:“她在睡觉。”
燕迟道:“没关系,马车里面有摇篮呢,让奶娘抱着先放摇篮里,咱们带她去看爹,爹应该也极想看她。”
赵怀雁点了点头,于是燕迟就牵着赵怀雁的手,带上赵喜欢,去了赵府。
赵显确实很想念赵喜欢了,他身子骨不利索了,也不想动,就等着他们带人来呢,这一来,可欢喜了,伸手就把沉睡中的赵喜欢抱了过来。
燕乐和燕广宁听说燕迟和赵怀雁带了赵喜欢出来,他们也带着儿子来了。
燕乐和裴孝仪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裴培。
燕广宁和陆尧也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陆精武。
裴培和陆精武是跟赵喜欢同一年出生的,月数不一,但三个人同岁,赵喜欢也不孤单了,还有两个哥哥保护疼爱。
燕九临和燕无忧都比赵喜欢大了四岁多,跟赵喜欢玩不到一起去了。
一家子人围在赵显的旁边,裴培和陆精武也被奶娘们抱着,在睡觉,临到吃晚饭的时候,三个小家伙都醒了。
吃完饭,奶娘们就抱着三个小家伙到阁楼里去玩。
燕迟、赵怀雁、燕广宁、陆尧、燕乐、裴孝仪坐在屋子里陪赵显,赵显对燕迟道:“爹听说义诊堂现在风头很盛啊,周别枝的医术众目皆知,周小婵也继承了她娘的衣钵,学得了真传,爹觉得,义诊堂也能仿效皇家学院,培养一些品德端正,有济世之心,又有医德之心,又有天赋的医生,让他们进入太医院,再让太医院里的御医们到地方轮值,这样,地方能受益,皇室也能受益,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太医院也会焕然一新。”
燕迟觉得颇有道理,说道:“我会考虑的。”
赵显嗯了一声,说道:“爹累了,先去休息,你们随意坐。”
燕迟站起身,赵怀雁也站起身,燕广宁和陆尧,燕乐和裴孝仪也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等他走了,几个人又纷纷坐下。
只是屁股刚落下,燕迟就拉着赵怀雁走了。
燕广宁、陆尧、燕乐、裴孝仪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多留,带着孩子们回了府。
回到宫里头,奶娘们把赵喜欢带走,燕迟让元兴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回来了没有,元兴去看了,回来禀告说没有。
燕迟无奈地对赵怀雁说道:“今晚这两个小家伙又在外面过夜了。”
赵怀雁笑道:“他们喜欢在外面就让他们在外面,长大了还能不能有这么自由就不知道了。”
燕迟道:“我也没说不让他们住外面,但好歹传个话回来,每回都这么不声不响的。”
赵怀雁道:“定然又是瞒着右相一家跟太司长一家,不然,以右相和鹰六的性子,不会不传信的。”
燕迟道:“这才几岁,都开始这么有主见了。”
赵怀雁笑,听出来他有点酸里酸气,立马拉着他去洗澡,洗澡的时候,燕迟抱着她,完全没空去想儿子和女儿们了,只想好好地欢乐一番。
一夜欢畅之后,第二天他又没上朝,可今天皇宫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元兴隔着门禀告说云灵来了的时候,燕迟还在抱着赵怀雁。
二人睡的正沉,元兴隔门汇报了半天,里面不见有一丝响动,元兴就对云灵说:“皇上和王后还没起。”
云灵往外看了一眼天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脚步一抬,往帝宫门外走了去。
元兴不解,也跟着过去。
然后在宫殿的正门口,看到了随着奶娘和宫女们进来的燕九临和燕无忧。
元兴即刻上前见礼。
云灵看着这两个孩子,目光在燕九临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向燕无忧身上,看了很久,他走过去,蹲在燕无忧面前。
燕无忧不惧生,虽然没见过云灵,但没表现出丝毫的怯意,她软软地看着他,问道:“你要跟我说话吗?”
云灵什么都没说,单手一抬,掌心中现出一串文字,他问燕无忧:“上面写的什么?”
燕无忧扫了一眼,说道:“天魔黄线。”
元兴眉头倏地拧起。
燕九临盯着那串文字看着,半晌后,又看向云灵,稚嫩的瞳孔里乍然一现一道神奇的功夫,但很快消失,他没有抓住,他蹙了蹙眉,伸手拉了燕无忧一下,说道:“走了。”
燕无忧哦了一声,虽然很好奇这个人怎么能从掌心中化出文字来,但这个时候,她却不跟燕九临闹不和了,很听话地牵住燕九临的手,一同迈进门槛。
奶娘和宫女们立刻跟上。
元兴盯着云灵,近乎犀利地问:“你给睿公主看那是什么意思?”
云灵站起身,转头看燕无忧的背影,说道:“她看得懂天魔黄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元兴当然知道天魔黄线为何物,也知道天下间能看懂天魔黄线的人,都将面临什么,面临着……短命!
曾经的仙如华是如此。
后来的楼子歌也是如此。
只有这个云灵,大概因为不是人族,所以,会是个例外。
元兴眸光微转,对他问:“所以你忽然下了云雪山,来皇都,是知道睿公主能读懂天魔黄线?”
云灵道:“只是有所感应,并不能确定,现在,我确定了。”
他又转回身子,往里面走,说道:“我等赵怀雁醒来,有事与她说,我先到偏殿坐一会儿,你去传话吧。”
元兴只好又回去,隔了一个多时辰,燕迟和赵怀雁才双双从里面出来。
元兴把云灵来的事情说了,燕迟眉头一挑,份外诧异,赵怀雁也是蓦地一惊,问元兴:“云灵来了?”
元兴道:“嗯。”
他想了想,还是把燕无忧能读懂天魔黄线一事说了,燕迟当即脸色大变,赵怀雁沉着脸说:“我去见一见他。”
燕迟扣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赵怀雁知道燕迟担心燕无忧,就没反对,二人十指相缠,去了偏殿。
云灵看到他们,站起来打了招呼。
赵怀雁道:“你确定无忧看得懂天魔黄线?”
云灵道:“确定,我这趟下山就是为这事来的,我得带睿公主去一趟云雪山。”
燕迟问:“带她去云雪山做什么?”
云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赵怀雁一眼,说道:“你们的娘亲,都看得懂天魔黄线,可都去世的很早,传言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寿命都很短,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你们都不想冒着失去女儿的危险吧?带她去云雪山,自是帮她度过这个劫难。”
仙如华是在婚后产完子后死的。
楼子歌也是。
燕无忧现在才五岁,离结婚生子还早呢,燕迟并不想这么早就跟女儿分别,赵怀雁也不想,但他二人不想,云灵却不让他们冒任何风险,他道:“事事都有例外,你们怎么就知道,这一死亡不会在幼年发生?”
燕迟心口一寒。
赵怀雁也是面色一紧。
他二人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燕迟才道:“元兴,去把睿公主抱过来。”
元兴沉沉地应一声,去殿里,将燕无忧抱过来。
燕无忧看到父皇母后,笑着奔过来,一边喊着父皇母后,一边往燕迟的怀里扑。
燕迟伸手将她抱住,然后一把抱起,支在怀里,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问道:“昨天玩的开心吗?”
燕无忧笑道:“开心。”
她软糯的小胳膊抱住燕迟的头,对着他的脸颊吧唧吻了一口,燕迟的心都被她吻化了,他伸手摸着她的脸,真的很舍不得把她送走,他抱紧她,让云灵把天魔黄线的字体放出来,他要亲眼看一看,无忧是不是真的看得懂。
结果,燕无忧真的看得懂。
赵怀雁神情凝重,她对云灵说:“无忧还小,不能离开爹娘,等她及笄了,再上云雪山。”
云灵道:“等她及笄,还有十年,这十年若是发生了意外呢?”
赵怀雁坚定地道:“不会。”
云灵看着她,赵怀雁道:“你想带她上山,无非是想用灵狐之气庇护她,可她这么小,你舍得让她离开爹娘?就算你舍得,我也舍不得,燕迟也舍不得,所以,要么等她及笄之后,你再下山来带她过去,要么,你就留在这里,陪伴她,用你灵狐之力守护她。”
云灵不可能留在山下这么久的,他想了想,取出一物挂在燕无忧的脖颈上,说道:“这是灵狐一族用以隐藏实力的乾坤锁,这把锁能暂时锁住睿公主身上的天魔之能,等她及笄之后我再下山。”
赵怀雁道:“谢谢。”
云灵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燕迟抱着燕无忧,看着那把锁,慢慢的,沉重的眉头舒展开了,等云灵离开后,燕迟道:“这把锁,曾经挂在灵狐始祖云婬身上,有着非凡的法力,如今有这把锁守护忧儿,你就不必忧心了,等忧儿及笄后,我们再看情况,决定送不送她上云雪山。”
燕无忧听的迷迷糊糊,听不懂父皇和母后在说什么,但是听到他们在议论要不要把她送走的话题,她当即一皱眉一撇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燕迟手忙脚乱地哄着。
赵怀雁也赶紧地轻哄着。
好不容易将这个小祖宗哄好了,两人身上全是汗,而燕无忧紧紧地抱着燕迟,死活不丢,燕迟无奈,只好抱着她,回了寝宫。
晚上,就让她留宿在他跟雁儿的龙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