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忧留在帝宫龙床上睡的第一晚,燕迟和赵怀雁都没有睡,看着沉睡中的女儿,燕迟实在睡不着,赵怀雁也是。
帝后二人一左一右靠在龙床的床头,背后垫着靠枕,燕迟伸手从床头越过去,牵住赵怀雁的手,见她低头蹙眉,盯着燕无忧看着,知道她此刻也跟他一样的担忧,就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从那一边抱了过来。
赵怀雁轻呼:“别吵到忧儿了。”
燕迟道:“她睡了。”
燕迟将赵怀雁抱在怀里,扬手用内力熄灭床头的烛火,等周围黑暗下来,燕迟对赵怀雁说:“睡吧。”
赵怀雁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说:“睡不着。”
燕迟亲亲她脸:“无忧有了那把锁,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赵怀雁很担忧地说:“可历来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都……”
燕迟伸手按住她的嘴,轻声道:“睡吧,忧儿不会有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她开开心心,安安然然地活着。”
赵怀雁低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但眼睛闭上了,却睡不着。
燕迟也睡不着,但他不能让赵怀雁一夜不睡。
他拥着她,看了旁边的燕无忧一眼,因为四周太漆黑,看不大清楚她的脸,但她细小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得见的。
她小小的一团,因为睡着的缘故,完全的放松,早已经忘记了白天之事。
燕迟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然后抱着赵怀雁躺下。
前半夜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后半夜实在挨不住困意,双双睡下,第二天燕无忧最先醒,醒来揉了揉眼睛,觉得床很陌生,再侧头一看,看到父皇和母后抱成团睡的正香,她嘴角一撇,肉墩墩的身子爬起来,去扯燕迟的衣袖。
燕迟被她扯醒,笑着轻喊了声:“忧儿。”
燕无忧冲他张开双臂:“抱抱。”
燕迟看一眼赵怀雁,她还在睡,大概睡的不安稳,那道好看又秀丽的眉在轻蹙着,他伸手轻轻地抻平,又低头吻了一下,这才松开她,改成抱女儿。
把燕无忧抱起来后,他轻声下床,喊来元兴进来伺候。
元兴伺候他穿衣服的时候,燕无忧在旁边捣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那小脸上的笑容明媚极了。
燕迟看着她,心想,完全把昨天的事儿忘了。
他无奈又庆幸地失笑,等元兴伺候好一切,他伸手将燕无忧抱起来,走出帝宫,又喊唤雪和蓝舞来,让她二人进去,侍候在龙床边上,随时注意赵怀雁醒。
燕迟要先去上朝,就抱燕无忧去燕九临那里,让她跟燕九临玩一会儿。
燕无忧没缠着他,很乖地对他的脸吧唧了一下,然后松开他,一颠一颠地跑着去找燕九临了,奶娘和宫女们在后边跟着,小心地伺候。
燕无忧找到燕九临,他正从床上坐起,奶娘们在给他穿衣服。
他见燕无忧跑了过来,双手朝他床上一撑,小腿就开始往他床上爬,他眉头一皱,奶声奶气地说道:“脱鞋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床要脱鞋子。”
燕无忧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绣虎鞋,努努嘴,呼的一下整个人直接翻了上去,鞋子踩在燕九临面前的锦被上。
燕九临郁闷。
奶娘们赶紧伸手去抱她,燕无忧身子极灵活地一转,扑向了燕九临。
燕九临被她扑倒,他看着床顶幔帐上的龙凤图案,朝那些低低惊呼的奶娘和宫女们挥了挥手。
虽然他还小,只有五岁多,可他一挥手,奶娘和宫女们愣是一步都不敢往前了,纷纷福了福身,说了一句“奴婢们先退下”就走了。
等室内只剩下兄妹二人,燕九临问燕无忧:“要跟我说什么?”
燕无忧还扑在他身上,小脸往他脖子里面拱,燕九临翻了翻白眼,说道:“我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你能不能别对我撒娇。”
燕无忧闷闷不乐:“你不是比我早出生吗,你是我哥,这个时候不该哄哄我?”
燕九临才不哄她,哼道:“昨晚你不是故意赖在父皇和母后的寝殿里吗,他们就没哄你?我可不信。”
他说着,起身推她。
燕无忧紧紧抱住他脖颈,死活不丢。
燕九临无奈,小胳膊伸出来搂住她,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可以了吧?”
燕无忧满足地笑开。
燕九临瞪她一眼,松开她,小腿从床上翻下去,喊奶娘进来给他梳头。
奶娘在给燕九临梳头的过程里,燕无忧下床跑了。
燕九临轻叹,却坐在那里没动,只不过,想到云灵说的那番话,燕九临小小的眉头又紧紧地拧巴了起来,等奶娘给他完全收拾好,他出了房门,去找燕迟和赵怀雁。
燕迟已经上朝去了,赵怀雁刚醒,燕九临来了后,先是请安,后看到燕无忧赖在赵怀雁的怀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燕九临就放心了。
赵怀雁正准备去喊燕九临吃饭,见他来了,就直接带着他去了御膳房。
燕迟还没下朝,他三人就没等他。
吃饭的时候,燕九临奶声奶气地问:“母后,昨天那个人是谁?”
赵怀雁道:“云灵,云雪山上的灵狐。”
燕九临一惊。
燕无忧也惊的轻呼了一声,她十分好奇地问:“灵狐?是狐狸吗?”
赵怀雁笑道:“嗯。”
燕九临蹙眉,小小年纪已经很会分析事情了,他道:“狐狸能变成人,那他们就不是普通的狐狸,他昨日给妹妹的东西定然也不是凡物。”
赵怀雁道:“嗯,那乾坤锁是仙物,可以庇护你妹妹。”
燕九临问:“什么是天魔黄线?”
燕无忧也糯糯地问:“难道能看懂那个天魔黄线的人,都会遇到危险?”
赵怀雁抬头,看着自己对面的两个儿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因为她自己对天魔黄线的认知也不全面,大多都是猜测,她想了想,说道:“母后所知道的也很少,而且还是一知半解,说了你们可能也不大能理解,等你们长大了,母后再告诉你们。”
燕九临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低头吃饭。
燕无忧也不问了。
十年后,燕九临和燕无忧都十五岁了,燕无忧及笄成人宴过完之后,赵怀雁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天魔黄线的事告诉了三个孩子,这个时候,赵喜欢也十一岁了,什么都能听懂,而燕九临已被封为太子。
燕九临、燕无忧和赵喜欢三个人都进了皇家学院学习。
三人都去过楼经阁,翻看过有关上古时期的所有书籍,三个人对上古九皇、九魔以及云雪山、朝圣王朝、巫族吕氏和温氏都有了很深的认知。
鹰长空从十岁开始就跟随在了燕九临身边,做太子少保,亦做近侍。
鹰长空也跟随着燕九临,知道了那些凡人以外的事情。
段喜和上官倩也跟在了燕无忧的身边,一个文侍,一个武侍,进而,也知道了那些凡人以外的事情。
及笄宴过完,赵怀雁就把楼魂令的令牌交给了燕无忧,楼魂令可以号令所有楼经阁里面的杀手,亦可以调动所有皇家学院里的护卫,赵怀雁把楼魂令给燕无忧的用意是希望楼魂令可以保护她,但是,燕行州之前说给燕迟的话,关于楼姜或楼危有个三长两短,身为楼氏血脉,能瞬间穿越一切障碍,去到亲人身边并不是空穴来风,那是真的。
而楼魂令,虽不是直接媒介,却有着很直接的作用。
楼魂令浸染过楼氏一族世世辈辈人的血,是楼氏一族最高圣物。
楼魂令放在赵怀雁身上的时候,它只是一个令牌,可当它放在了燕无忧的身上后,这令牌就变成了一个圣物。
圣物染血,便是凶兆来临。
燕无忧十六岁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危及生命的事情,这让燕迟和赵怀雁都松了一口气,十六岁的燕无忧,与年轻时候的赵怀雁一样,美丽聪明,调皮可爱。
云灵在十年后下山,执意要带燕无忧去云雪山,这让燕迟隐隐地不悦。
他的不悦不是来自于云灵断定了燕无忧一定会短命,而是云灵对燕无忧的执着。
燕无忧的样貌与赵怀雁有八分相似,像极了她的母后。
云灵早在赵怀雁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她,因为不能与人族通婚,又加上当年有燕迟这个强有力的情敌,而赵怀雁当年又心系燕迟,故而,云灵没有纠缠。
可如今,他执意要带燕无忧上山,是抱着什么样的目地,还真不好说。
燕迟看着云灵,说:“十年前你给忧儿的乾坤锁很管用,她这十年一直活的好好的,既然有这把锁就够了,那她就不必再上山了。”
云灵道:“乾坤锁是灵狐族长之物,是我向我爹借来的,最长十年,不能再久了。”
燕迟不冷不热道:“十年对人类来讲,确实很长,可对你们灵狐来讲,那就是眨眼之间,你如果没法向云飞羽交待,那我会亲自上一次云雪山,向云飞羽说明。”
当年燕迟带赵怀雁去参加吕婴雪的成神日,结识了灵狐一族的云飞羽,并收受了能指引路径的雪山寒梅,如今,那寒梅枝还在,终年常青,不枯不落,燕迟若想上云雪山,那是很容易的事。
云灵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在担心我打你女儿的主意?”
燕迟挑眉:“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允许。”
云灵道:“灵狐为了保证血脉纯正,从祖先开始,就不与人类结合,我虽然……”他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燕迟,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赵怀雁,轻声道:“我虽然并不看中这个规矩,但也不得不接受,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燕迟冷哼,心想,你是不会与人族通婚,但你可以把一个人类放在身边,日日看着,赵怀雁你不能,现在就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能让你如意才怪了。
但转而想到燕无忧的情况,他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燕迟问赵怀雁:“你的意思呢?”
赵怀雁也不舍得把燕无忧送上山,但又不能不防备着未来哪一天,真的会出意外,她微微叹了一声,说道:“我们问问忧儿的意见吧,这件事关乎着她,她已经长大了,能够完全决定这件事。”
燕迟点头,让元兴去把燕无忧带过来。
燕无忧来了后,赵怀雁和燕迟就把目前的情况说了,说完,燕迟道:“云灵是来取乾坤锁的,他说乾坤锁是灵狐族长之物,最多借你戴十年,另外,他想带你上山。”
燕无忧看向云灵。
云灵也在看她。
这十年,燕无忧已完全了解了所有的一切,关于天魔黄线,她自己也研究了一些,但可惜,这个世间,已没有任何一本装载天魔黄线的书籍,故而,她也看不到那一种神奇的文字了,她问云灵:“你那里有用天魔黄线书写的书吗?”
云灵道:“嗯。”
燕无忧道:“那我跟你去。”
燕迟沉默不言地握着茶杯,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赵怀雁道:“忧儿,你确定要跟云灵上云雪山?”
燕无忧看向赵怀雁,说道:“母后,女儿想弄懂天魔黄线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关乎到女儿的生命,所以,女儿一定要弄清楚,你跟父皇放心,等我弄清楚了,我会再回来的。”
燕迟松开茶杯,抿着薄唇说:“你决定了?”
燕无忧道:“嗯。”
燕迟看着她,半晌后又转头看向赵怀雁,说道:“既然忧儿决定了,那就按照她的意思吧,这件事情也确实得弄懂,不然,这会是你的遗憾,亦是我的遗憾。”
是,燕迟的母亲,因为会看懂天魔黄线,死的早,赵怀雁的母亲,也因为看得懂天魔黄线,死的早,如今,他们的一个女儿,亦看得懂天魔黄线,所以,弄懂天魔黄线是怎么回事,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
赵怀雁站起身,走到燕无忧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轻轻地说道:“上了山,要听云灵的话,那里全是灵狐,你不许再调皮。”
燕无忧笑道:“母后放心吧,女儿有分寸的。”
赵怀雁见她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她伸手抱住她,却在这个时候,燕无忧塞在袖兜里的楼魂令渗出了血,那血一开始只在楼魂令令牌的周围蔓延,后来大概是血太多了,就从楼魂令的令牌上滴了下来,透过薄薄的衣衫,滴在了地上。
赵怀雁和燕无忧没看见,但燕迟和云灵看见了,燕迟大惊,喊道:“忧儿!”
他急忙站起身,去拉她的胳膊。
这个时候,燕无忧也发现了那血,赵怀雁也发现了,二人怔了一下,赵怀雁握住她的胳膊,蹙眉问:“怎么流血了?胳膊受伤了?”
燕无忧道:“没有啊。”
她伸手往袖兜里摸了摸,摸到一片粘稠,她不解地咦了一声,又往里面摸,摸到令牌,正要拿出,却只见身后的云灵大叫一声:“别动。”
他站起身就要阻止燕无忧去抓那个楼魂令,结果,迟了一步。
当燕无忧的五指全握住楼魂令的令牌,欲要将它拿出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白,她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力量吸附着,她吓的脸一白,喊:“母后,父皇!”
赵怀雁紧紧抓着她。
燕迟也紧紧抓着她。
可那股力量很强大,亦很强悍,不管燕迟和赵怀雁如何使力,都抓不住她,最后,被她带着,一同跌进了黑暗里面。
再睁眼,燕无忧就在一片血腥的屠戮场,而赵怀雁和燕迟不在身边。
周围的血腥气很浓浊,各种诡异的气息漂浮在四周,燕无忧触目一望,四周全是火海,但奇怪的是,那火海蔓延在四周,却独独烧不到自己身上,她正诧异,却忽听身后有一个声音,很微弱很弱,在说:“怎么是你?”
燕无忧吓的猛地转身,然后看到一张年轻的脸。
这张脸,她没见过,亦不认识。
楼危看着她,似乎是要说什么话,但实在伤势严重,一开口就吐血,而且,周围的火焰已经在渐渐的变弱,那么,这火焰就拦不住太久,他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就说:“楼魂令的令牌拿给我。”
燕无忧咦一声:“你知道楼魂令的令牌?”
楼危道:“快点。”
燕无忧慢腾腾地哦一声,把染血的令牌扔给了他,楼危接住,下一秒,他整个人连同身后的楼姜全都消失了,之后楼魂令的令牌又跌了下来,有声音从里面传出:“这令牌你拿好了,不能落入邪恶人之手。”
燕无忧捡起令牌,上下翻了翻,发现那些血都不见了,而且,里面还有人的声音传出:“你虽然跟赵怀雁长的极像,但你不是她,你是谁?”
燕无忧对着令牌问:“你认识我母后?”
楼危喃喃:“母后?”
他道:“你是燕迟与赵怀雁的女儿?”
燕无忧连连道:“是呀是呀,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母后和我父皇?”
楼危道:“你父皇是我表哥。”
燕无忧一愣:“啊?”
楼危道:“小侄女,把令牌拿好了,我们先在这里面养伤,你是人类,在这里是受保护的,不会被任何人伤害,所以,不用害怕,有什么问题,在没人的时候,单独问我,我先闭关了。”
楼危说完这句话,四周的火焰忽的一下子全部散掉,然后,屏障没了,外面的声音就传透了进来,还有如鬼火一般的影子。
有人在说:“君上,天火熄了,那小子一定死了。”
有人在说:“不对,天火只是暂时熄灭,火皇的种子没有出来,那就说明,那人没死。”
有人在说:“争论无用,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于是,有脚步声走近。
燕无忧将令牌藏在袖子里,想想觉得不安全,又掏出来塞进衣服的内兜里,想想还是不安全,就又拿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找个好地方藏蔽,就有一个人迎着散尽余火后的熊熊地面,缓步而来。
四周被火烧的空净,空气极为燥热,有黑暗的光与火红的光交替,那人于黑暗和火光中走出,一身狮王般的长貂大衣在风中摇摆,隐约中可见其面容极其犀利,目光如鹰隼一般,锋利无比,身材更比普通的人高大魁伟,当他的影子笼罩在燕无忧的上方,莫名的就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拂掠过来。
燕无忧还是将楼魂令的令牌塞到了袖兜里,她撑着双手,缓慢地转身要爬走,结果,人刚转过去,那人的气息就逼近了。
很冷的气息,如同野兽一般,带着狰狞可怕的杀气。
燕无忧小手抖了抖,整个身子往地上一趴,装死,同时,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声,那人发现了她,不出须臾,她就被包围了。
有声音微扬,带着尖细的腔:“卧槽,是人类!”
有口哨声响起:“还是个女人!”
然后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突然多个人类,怎么来的?”
“鬼知道。”
“是吗?那等会去问一问鬼冥,看这个小人类是怎么来的,简直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楼氏的后裔,你们忘了,楼氏一族有自由穿越人间与异世的血脉。”
“是这样吗?这个小姑娘是楼氏后人?”
“太好了!”
有人大喊:“君上,她既然拥有楼氏的血脉,那直接吃了她,只要消化了楼氏鲜血,你就有一半机率可以压制住体内的火咒,我们可是动用了封印之法,才将返回人间的楼危体内的火种给煽动,让他不得不返回异世,吃火来灭,这下子他又逃了,那就不知道哪年哪月还能再将他弄回来了,封印之法每隔一百年才能使用一次呢!”
这个人的声音一落,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的声音。
燕无忧不能再装死了,不然,真的会死翘翘的。
她翻转过身子,弱弱地说:“不能吃我。”
她这一转身,所有人都看清了她,而她,还来不及看清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绳,脸上一阵寒气刮过,有人浮在她的脸部上方,像鬼一样的盯着她。
燕无忧吓的尖叫出声:“啊——”
那人撇嘴,声音凉薄而轻蔑讥诮:“胆小的连老鼠都不如,实在下不去口,长的还行,带回去,做标本。”
燕无忧震惊:“不能……”
话没说完,她就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她在一张床上,冰床上,四周全是冰,浑身冷的打颤,她坐起来,这才看清楚整个冰室,真的是一个冰室,很大,也很空旷,除了冰床外,还有冰桌,冰椅,她冷的不行,双手抱臂,从床上下来,找出口。
结果,没找到出口,倒找到了火源,她欣喜地跑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冒着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池壁被火光照耀,十分的晶莹剔透。
她太冷了,嘴唇泛起了乌青,牙齿也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于是她想也没想,一下子跳了进去,正在池底利用天地极寒之气来压制火咒的君王朝发现有人擅闯他的千寒潭池,火红的眸子一眯,随即有星星火火的气泡自池底蔓延上来。
正在池水里泡的不亦乐呼的燕无忧发现了这一奇异的现象,大为兴奋,一个扎头潜进了水里面,去追逐那些火红的泡泡,漆黑的发飘扬,裙摆飘扬,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如花一样灿烂。
处在池水最底部的君王朝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原来是这个小人类在捣乱!
君王朝猛地起身,掀起池水如浪潮一般翻涌起来,燕无忧被一个浪打起来,吓的尖叫,又被跌落回去,然后又被一个浪打起来,又落下去,那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惊恐尖叫变成兴奋的嬉笑。
又被一个浪打起来后,燕无忧咯咯咯的笑声别提有多清脆了。
君王朝冷瞪着她,火红的眸子如染血的红枫,妖冶又危险,他看着被浪头送至最高峰的女人,冷冷地说:“玩的很欢?很好玩?”
他随指一动,那浪就猛然砸下来。
失重的燕无忧啪的一声被摔进池底,然后看到了那个火一般妖冶的眸子,她嘴中吐着水泡,双眼睁大,扑腾着要游上池面,可君王朝一伸手就将她抓住了,燕无忧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君王朝把她提起来,走上冰冷的地面。
一上来,失去温暖的池水的保护,燕无忧就被冻的不行,她看了一眼身上冒着火热之气的男人,伸手一抱,将他抱住了。
君王朝当即一怔。
燕无忧道:“好冷,借我暖一暖。”
君王朝立身不动,任由女孩抱着他的肩膀,努力地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他能感受到她一直颤的不停的身子,大概真的很冷很冷,不一会儿的时间,她的身上就结了冰,发丝也结了冰,即便有他身上的热气帮助,她的脸上也渐渐的开始结冰。
君王朝想,原来人类这么不能挨冻。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她来了,楼危就消失了,那楼危的消失必然跟她有关,既然有关,那她就不能离开,亦不能死。
君王朝垂眸,掌心微微使力,把身上的至极神火往她身上输送了一点。
随着至极神火的输入,戴在燕无忧身上的乾坤锁变了颜色,从最初的雪白,变成了血红,而随着乾坤锁颜色的变化,燕无忧感觉身上的冷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浑身变得温暖而舒适起来。
乾坤锁戴在脖颈里面,君王朝没有看到,他把燕无忧带到冰床,放下去。
因为身体变得暖和,燕无忧也没抱着他的身体了,等他把她放下去,她就挨着冰床坐了,这一坐才发现,自己哪里都不冷了,也感受不到冰床上的冷意了,她咦了一声,却顿感头上一股威压而至,她又抬起头,然后看清了这张冷漠至极的脸。
她稍稍害怕的往后退了一下。
君王朝问她:“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燕无忧小声地说:“你不能吃我。”
君王朝冷斥,红眸中的鄙夷非常的明显:“我不吃小孩,更不吃胆小如鼠的小孩。”
燕无忧惊恐瞪眼:“你真的吃人啊?”
君王朝一个眼神斜过来,带着十足十的杀气,尤其,他的眸色是红的,一挑眉一斜眼,都是惊心动魄的一线红,吓的燕无忧又往后退了好几屁股。
君王朝越发的鄙夷了,他道:“回答我的话。”
燕无忧小声道:“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是人还是鬼。”
君王朝倏地倾身下来,盯着她。
燕无忧吓的要哭了。
君王朝啧一声,往她身边一坐,指尖在空中一弹,一簇妖冶的仙火就开在他的指尖,他慢腾腾道:“你管我叫什么名字,是人是鬼,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你若不说,我就用这仙火烧死你,你出现的地方正是楼危和楼姜受伤的地方,你一出现他们就不见了,那定然是你身上有什么秘密,我搜查过你的身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一样。”
燕无忧一听他搜查过她的身子,当即就怒道:“你怎么这么无耻!”
君王朝蹙眉:“无耻?”
他似乎听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半知不解地扫了她一眼,说道:“什么意思?”
燕无忧气的脸都红了,她摸摸身子,乾坤锁还在,她古怪地看了君王朝一眼,又去掏袖兜,结果发现楼魂令的令牌不见了,她大惊,问他:“我的东西呢?”
君王朝指尖一转,一块漆黑的令牌悬浮在他的食指指端,他挑眉:“这个?”
燕无忧伸手就去抓,结果,手伸过去,就是抓不着,明明那东西就在眼前,可是她的手一触上去,那东西就不见了,等手拿开,那东西又出现了,她愠怒,瞪着他:“不问自取就是盗。”
君王朝不理会听不懂的词,只道:“这应该就是楼危和楼姜栖息所用的东西吧?”
燕无忧脸色微变,心想,这男人知道?她摇头:“不是。”
君王朝道:“不管是不是,这东西我都收下了,你若想要回它,就好好回答问题。”
燕无忧心有不甘地报上了姓名,报上了来历。
君王朝瞅着她:“没骗我?”
燕无忧道:“当然,骗你有什么好处。”
君王朝道:“你叫燕无忧,来自于燕王朝?”
燕无忧道:“是呀。”
君王朝很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他去到地宫,召了左右护法过来,跟他们转述了燕无忧的话,左护法哼利说:“来自燕王朝?那她岂不就是君上你要等的人?”
右护法哈利说:“天魔黄线言,仙裂,魔出,人归,天星现,天星现,九皇归一,魔大窟,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君上要等的人,给她看一本书就够了。”
哼利道:“天魔仙书?”
哈利说:“是的。”
君王朝坐在狮王椅里,一手霸气地搭着狮王椅扶,一只手把玩着那个楼魂令令牌,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个人是凡人。”
哈利道:“天星没要求是仙人,他可能是魔,是妖,是仙,是凡人。”
君王朝抬头,又摇头。
哼利问:“君上不想冒险?”
君王朝蹙眉:“天魔仙书不在我们手上,得去找地仙要,我不想跟那个人打交道,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火咒又发作了,这块令牌恐有诡异,你们想办法用法术开启,本君觉得,楼姜和楼危一定就在这里面,他们楼氏一族人惯会用木缠魂,真是极让人头疼的木系一族人了。”
哈利道:“木系先祖是阳神之女,又是冥王之妻,曾是通灵村的支柱,他们的术法,独树一格,着实难对付,不过,世代衍变,楼氏已经极为凋敝,再厉害也成了强弩之末,水系和金系均已被君上吞噬,如今只剩下土系和木系,只要楼危和楼姜到手,那木系就完蛋了,到时候,地仙会自愿归到君上麾下的。”
君王朝道:“所以,得先把楼危和楼姜弄出来。”
他把领牌甩给哼利。
哼利接了。
哈利往那令牌上看了一眼。
君王朝摆了摆手,让他们一块下去想办法。
二人离开后,君王朝又回了寒池,燕无忧已经不怕冷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够自由走在这茫茫寒池里,倒也惬意。
只不过,她记得当时被异空吸附过来的时候父皇和母后也跟过来了,但她沿着这寒池走了好久,也不见她父皇和母后,难道是落在了她起初落的那个地方?
但那个时候她看了,周遭没有他们呀。
那么,父皇和母后落在了哪里?
还是说,他们并没有来到异世?
燕无忧惆怅,希望他们是来了的,又希望他们没来,来了的话,她至少有两个亲在,不用害怕了,但又不想他们来,至少呆在燕王朝,他们是平安无事的。
哎。
燕无忧低叹一声。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道冷调:“小小年纪,老是唉声叹气做什么?你有什么难解的事,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解决就帮你解决。”
燕无忧豁地转身,盯着君王朝:“我的东西呢?你刚说了,只要我回答问题,你就把东西还给我,问题我答了,东西还我!”
她伸手,一脸凶悍地瞪着他。
君王朝撇嘴:“你傻还是我傻?我说了你就信?”
他转身,往冰床走去,他要休息了。
燕无忧冲上去,两手撑开挡住他,小脸一脸的倔强:“东西不还我,不许走!”
君王朝看着她鼓鼓的小脸,肉包子似的,他轻笑,往前大步一跨,两手一提,直接拦腰将她提了起来,说道:“那一起睡吧。”
燕无忧惊恐:“你怎么这么无耻,你松开我,松开!”
君王朝当真松开了她,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蹙蹙眉,又嗅了一下,眉头蹙的越发的深了,她的身上有他的火皇之气,是因为他刚刚为她驱寒而输送的缘故吗?
君王朝盯着她,大手一抄,又将她抱了起来。
如果她真的是他要等的人,那么,他就得多多跟她相处。
天魔仙书上说了,爱情能够化解任何咒术和咒语,他身上的火咒,大概也需要爱情来化解,但是,何为爱情?
真是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写也不写详细一点。
君王朝又蹙眉了。
他抱着燕无忧,可燕无忧挣扎的厉害,他不是好脾气的人,又极讨厌异性的气息,若非她身上有他的火皇之气,他真得把她甩出十万八千里远。
君王朝将挣扎的特别厉害的燕无忧扔在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他刚躺上去,燕无忧就立马坐直了。
君王朝斜瞥她一眼,说道:“睡觉。”
燕无忧视线垂下,看着他说:“我的东西还给我。”
君王朝问:“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
燕无忧道:“是。”
君王朝道:“可若我所观没错,那东西并不是你的,而是楼氏一族人的,你与楼氏是什么关系?”
燕无忧冷哼:“关你什么事,把东西还我。”
君王朝道:“关系大了,你若跟楼氏人有关,又是人类,那必然是楼氏在人间所遗留的血脉,若果然如此,那我得去一趟人间。”
燕无忧瞬间瞪眼:“你想干嘛?”
君王朝冷冷道:“我身上的火咒只有楼危身上的火皇元气可解,但天魔仙书上也写过,爱情能解一切咒术,你若不与我睡觉,我就去人间抓另外的楼氏之人。”
燕无忧闻言额头一抽:“我跟你睡觉了,就有爱情了?”
君王朝道:“大概吧。”
燕无忧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又问:“能解你身上火咒的是楼危,你去抓别的楼氏血脉之人也没用,我身上确实流有一半的血脉是楼氏人的,但不纯正,因为我爹不是楼氏人,我娘也不是,我外婆是,不过,她死了很多年了。”
君王朝撑着手臂,火红的眸子微微垂下,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楼子歌的后人。”
燕无忧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皇祖母叫楼子歌,但从没见过她,听君王朝提起来似乎跟楼子歌很熟的样子,她问:“你认识我皇祖母?”
君王朝斜她一眼,垂眸不语。
燕无忧去扯他袖子,说实在的,君王朝穿的是兽王服,实在是有些恐怖,燕无忧手刚伸过去,又缩回来。
君王朝垂着眼皮,却知道她想干什么,他道:“躺下来,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