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从韩家出来，先去了一趟大哥韩立国家。

    韩立国家就住在韩家老宅前院，是当年爷爷一力主持让大哥分出去过时给盖的三间砖包土房子，后来孩子们大了，又都是小子，大哥就又在旁边接了三间土房，现在一个院子一字排开六间房子，成了屯子里数一数二的阔大院子了。

    所谓砖包土，并不是外墙是砖里面是土坯，而是房子前面是用砖，剩下的三面用土坯，这房子就是现在，在屯子里也算是很气派的，除了韩家老宅就数它了。

    韩进一进门，就看到大嫂将翠花在晾衣裳，院子里的晒衣绳上挂满了被里和背面，连障子上也是花花绿绿的。

    屯子里的习惯，大家都是小年前拆洗被子，把家里的衣裳也都拿出来洗了，过了小年就一心准备过年的吃食，过完年又有正月里不动针线，初十之前不洗涮的说法，所以现在屯子里走到哪都是一院子冻得硬邦邦的衣裳被面。

    看到韩进进来，蒋翠花赶紧招呼他：“小五，啥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大嫂给你蒸几个豆包垫吧垫吧？今儿个你大哥应该能回来了，你下晚儿来过来吃，跟你大哥喝两口！”

    蒋翠花进门就受牛翠萍的气，刚结婚那两年日子简直过不下去，是韩老爷子一直护着他们两口子，后来又主持者给他们分了家，还给盖了全屯子数一数二的房子，后来这些年也没少照顾他们，她一直记着爷爷对他们的好，所以对爷爷的心尖尖小五也一直很照顾。

    而且小五在牛翠萍生的留个孩子里是跟韩立国最亲近的，也是最有本事的，从不像其他那三个兄弟，每回来找大哥不是借钱借粮就是让帮忙给办事，所以蒋翠花看见韩进心里就乐呵。

    韩进嘴上拒绝着大嫂的留饭，眼睛不知道怎么就注意到了大嫂冻得红萝卜一样的手，一看就是在冷水里泡时间长了又湿着手出来晾衣裳冻的。

    他本来打算进门跟韩志强说两句话的，看到大嫂的手就想起来香香，也不知道家里的衣裳都洗完了没有，万一她再洗几件，出门不是也得冻成这样？

    韩进索性就站在院子里跟大嫂简单把来意说了：“让我大哥赶紧回来吧，爹娘那边没啥事了，过完年我找人去说说，爹不能再逼我大哥了。”

    蒋翠花一听脸上马上就露出喜色，韩立国终于不用再躲出去了！这都要过年了，让自家爹娘给撵着东躲西藏地，这叫啥事啊！

    不过她也有些不放心韩进，这孩子说是她小叔子，可比他家老二还小一岁呢，哪能把这么大的事推给他，“小五，你答应爹啥了？你先别着急，等你大哥回来你跟他好好唠唠，让他给你出出主意再说，可别自个瞎跑！”

    毕竟那边是小五亲爹娘亲二哥，她这个当嫂子的说也不敢说深了，只希望当家的回来能给小五出出主意，可别让这傻小子陷进去！

    韩进答应一声，也不进屋，就赶紧往饲养室那边走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了窗户上红彤彤的窗花，一扇贴着四季平安，一扇贴着五谷丰登，连门上都有一个飘着穗子的红灯笼花样，灯笼上还有一个“春”字。

    黑格子窗户，雪白的窗户纸，再贴上红彤彤的窗花，映着外面的白雪皑皑，还有烟囱上缓缓冒着的白烟，这间小小的房子一下就成了他心里家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屋里那个人。

    韩进迈开大步，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香香正用一个小巧的小簸箕簸着刚炒完的毛嗑，锅里用炒完毛嗑的余温温着一锅水，确实是准备再洗几件衣服的。

    韩进庆幸自己赶回来了，想想香香的手被冻成大嫂那样的红萝卜，他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以前冬天爷爷也不让香香用凉水洗衣裳的，他们家人口少，香香又勤快，每次洗衣裳都洗得不多，冬天就直接把衣裳搭在火墙旁边，不让她出去，连水都是爷爷倒出去。现在他照看香香，不可能还不如爷爷照看得好！

    韩进脱了棉袄，只穿一件涤纶秋衣，挽起袖子就去洗衣裳，还严肃地再跟香香强调一次：“不是说了吗，以后衣裳我洗，你别总沾水，你看你的手都……”

    韩进看着香香的手，下面的话一时间说不下去了。

    一个多月前，他第一回去老王家看香香，她的手上都是老茧和伤疤，除了手掌单薄手指修长纤细，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当年爷爷精心养大的那个小姑娘的手了。

    可现在再看，那双手洁白细腻，看不到一点老茧的痕迹，连那些新旧的伤疤和冻疮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指甲上泛着淡淡的粉色，特别是指尖，又白又嫩，他都怕簸箕上的硬麻绳给磨破了！

    周兰香也知道韩进在惊讶什么，她也是最近几天发现自己手上的变化的。

    空间里说泉水是非常好的护肤品，还拿前后五百年对比，当时她并没有太走心，第一次用泉水洗过澡之后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头发又柔又顺，还黑亮了一些，但以后再也没敢用过，就也没发现什么特殊效果。

    等她发现自己手的变化之后，才想起来，她不用泉水洗脸洗澡，可做饭总用泉水，一天几遍地接触，没想到只一个多月就效果这么惊人！

    周兰香伸出手给韩进看：“我这段在家养得都快赶上城里人了，你看，洗个衣裳能算啥事，你要办完事了回家烧火墙去，把咱们的被里背面都拿回去烤干了，今天赶紧浆洗出来，明天队里杀猪，家里肯定人多。”

    杀猪就得在队部，又是分肉又是做杀猪菜，他们跟队部一个院子，肯定不能消停了。

    韩进被香香细嫩白皙的手晃得眼花，盯着看了半天才，想把她的手拉过来好好看看，可等他反应过来，香香已经接着去簸毛嗑了。

    他擦擦手心的热汗，心里忽忽悠悠的，凑过去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赶紧把她手里的簸箕拿过来，“我来吧！让小山烧火墙去，你今天还要干啥？我在这儿给你搭把手。”

    簸箕是拿过来了，他的手却避开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特别想握住香香的手，到跟前了却躲开了！

    最后还是小山带着二蛋几个小伙伴，扛着冻得杠杠的被里背面去了韩家老宅，韩进里下来先把香香剩下的几件衣裳洗了，又开始炒松子、榛子。

    就变成了他在大锅里翻炒热沙子里的榛子，香香坐在锅台旁边的小板凳上，一边烤火一边跟他说话，偶尔递给他几颗剥好的瓜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