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在闺中学学刺绣女红,然后在父亲的溺爱中等一个青梅竹马嫁出去,这其实就是未修行前弦月想要的一生。
但这一切,都因为一纸婚约变了,那个曾经很溺爱她的父亲,越发疏远她了,她成了王府里最可有可无的人。
她就这样整天惶惶度日,直到有一天有个仙人把她收为了弟子,她也以为自己的一切能有所改变,也要以她最高傲的姿态到他面前退了这一纸婚约,可一切其实也就那样。
她还是个笑话,还是府中最可有可无的人……
后来的后来她遇到了洛天北,也为了能杀死莫无念,她甘愿融到了他的术中。
在往后一个甲子的时间里,她尘封了所有的记忆,在这个半真半假的世界中生活着,尽量活成了未修行前的自己。
再后来,就如洛天北和她承诺过的一样,莫无念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也将未修行前的温柔全部给予了他。
但这温柔有多少,恨也就多少。
也在和莫无念表面上相濡以沫的时间里,她也一直温柔的在寻找可以杀他的机会,但他始终对她保持着距离。
也终于,她现在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恢复了所有的清明,要在这本真半假的世界中杀了他。
在这里,她也不再是可以飞天遁地的修士,只是凡人中会点女红的弱女子,但现在恨意迸发出来,让她有足够的速度去杀了他。
在她身上一直就藏着的匕首一下朝他划了去,这把匕首也由她的恨意凝结耳成,只要恨意迸发出来就会显现出来,这也是洛天北允诺她的。
但莫无念显然也是在一直防备着她,轻松就把她手中的匕首打落在了地上。
“我要杀了你!”弦月再次捡起地上的匕首朝他刺去。
她甘心融入到洛天北世界中,也是为了助他完成他的术,作为交换,他允诺了她一把恨意凝结成的匕首和半刻钟的清明。
半刻中一过,她将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虽也是活生生真实的人,可也只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真实。
而半刻钟时间转瞬即逝,她脸上的恨意正在渐渐消失,转而代之的是如线如缕心温柔,她看了眼地上摔着的碗,一脸茫然道:“夫君,怎么了?”。
莫无念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想起那日与慕容修的交谈。
也许呢……弦月就是把自己父亲看的太重了,她也该知道,她一个庶出就该是被一纸婚约嫁出去的命运,所谓的溺爱和掌上明珠,只是她自己的可怜臆想罢了。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缺失什么就会越执着,执着到癫狂,癫狂到随便找个理由便作为宣泄口。而莫无念便成了她的宣泄口。
“无事。”他看着她,眼神里虽还带着清明,但终究少了许些灵动。
再或者洛天北术法所造出的这个世界也成全了她,她有了个爱她的父亲,也嫁了个钟意的青梅竹马,虽然这个青梅竹马根本不怎么理会她。
……
又是十年过去,莫无念身上的疯病越发严重了起来,整日无所事事就是坐在府前等行人路过。
也因为这个,莫府的家财也无人把持,一直都入不敷出,萧条到了如今只剩下老刘头和弦月。
在这座城中的人也由初时的嘲笑和讥讽变成了同情,只是他们同情的弦月,一个最妙龄的女子耗去最宝贵的青春,即便府邸现在是萧条的光景,她也依旧留在个疯子身边。
“夫君,该吃饭了,不会有什么人过来了,回去吧。”她温柔一笑,将最好的一面依旧呈现给她昔日眼中的青木竹马。
“嗯嗯。”他淡淡回她一句,然后缓缓闭上了眼,思虑起了这十年间的事。
十年间街上再也没有行人路过,他也很确信,洛天北也没有出现过,但若是要把他在这个时间中耗死到年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发现,一个又一个的十年过去了,他身边的人都在不断老去,而他却还是青年的模样,但身边的人却也不觉得奇怪,该怎样待他还是怎样待他。
也又一次说明,他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与这里永远都是格格不入。
这里的时间流逝影响不到他分毫,哪怕这里已是沧海桑田,外面真正的世界也不过才过去了一瞬。
他坚信洛天北要杀他,也一定会出现。
但若就要这样耗下去,洛天北耗得起,莫无念自然也耗的起。
只是就像养成了习惯一样,莫无念还是喜欢每天搬张椅子坐在门前,且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时间。
听到弦月叫他,他也正准备回府去吃点东西,但随即老刘头却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少爷,北边的木易街上来了个洛大善人在布施东西,要不……”。
话说一半顿了下来,意思也很明了,住在偌大的莫府中看着光鲜,实则过得连个普通的百信都不如,府内的粮食再吃个两、三天就会耗得干干净净了,还不如去布施处领些东西回来。
至于面子上的问题,外面的人也只当莫府的人出了个疯子,这些问题反倒早就不是问题。
“嗯嗯。”莫无念淡淡回了他一句,也只是听着这个名字他就觉得是洛天北,接着他又道了句:“我和你一起去。”。
老刘头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言,只是佝偻着年老的身体为他领路。
他走的很慢,每隔上三步就会叹上一口气,近些年来,他身体也渐渐不如往年,也怕是熬不过今年了,也偷偷看了眼背后的少爷,也不知是不是生出了错觉,他第一次觉得他竟然一点也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模样也就还和几十年前一样,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只当是自己的老眼昏花。
也就在木易街上,一张脸上点缀着几点雀斑的的青年人正在指挥着手下奴仆给人布施东西,也在见到莫无念后他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
莫无念很确定这就是那张让自己很讨厌的脸,只是这笑容却充满了陌生,一点又不像他。
没有过多的驻足,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莫无念也就像确认了什么一样,从他手里领了东西,就回到了府邸内。
也还是那张椅子上,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坐在上面思考起了事情,老刘头见状也只当他疯病又犯,也就任他坐了一夜。
但一夜过后,那张椅子却空空如也,上面的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再往后的十几年在这座城中的人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但其实他也就还在这座城中,只是初来的那几年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也熟悉了这座城中的一部分区域。
现在他就隐匿在这部分当中,在最不起眼的一个铁匠铺里坐着最简单的铁匠活,而十几年的时间里他打造了数把匕首。
每打造出的一把,他都会拿出来对比,然后留下最锋利的,也没人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也很少与人搭话,身边的人也只当他是个怪人。
也就在平平淡淡日子的某一天,一个留着一缕长须的人来到了铁匠铺里,就像是自来熟一样,在杂乱的店铺里看了一会儿后,找了个能坐的地儿便坐了下来。
他和善一笑,张口道:“要听我讲个故事吗?”。
莫无念没有理他,继续着手上的铁匠活,一锤又一锤迸的火星乱飞,又几点更是落在了那人的衣服上,那人的衣服看着也很华贵,跟莫无念朴素的衣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那人倒也不在意,不论他愿意不愿意就讲了起来:“话说啊,在……”。
故事讲的很拙劣,大抵就是一个世仇家恨的故事,莫无念杀了这人的全家,然后逃到了铁匠铺里蝇营狗苟的躲着。
这也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但听故事的人却不只有莫无念一个,还有早就人满为患围满了铁匠铺的过街行人。
“是吗?洛大善人……还有这档子事,那这样的人可真该千刀万剐!”
“喂!打铁的,你要是识趣 就该去官府里走上一遭!”
“还去什么官府,大善人的为人你们还不知道?干脆就把这狗东西在这里宰了算了!”
外面的人瞬时都都莫无念张口责骂了起来。
“故事讲的比一个甲子前的好多了。”莫无念也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打量了一眼手里那把刚刚淬炼出的粗胚匕首,然后又把视线转向了那人。
这人也正是洛天北,与十年前相比,他看起来年岁增长了一些,还像他哪怕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这世界的时间也可以影响到他。
“是吗?一个甲子的时间里,我也做了很多事情,也读了你们人间很多的书。”他脸上也终于挂起了莫无念熟悉又讨厌的笑容。
而事实上他能杀莫无念,创造出了这个术法,生出了一个掌中世界。但他的术并不完整,在这个世界中,他能有的只是意识,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形体。
在这个世界里,他可以是任意一个人,但也可以都不是,意识降临到人身上后,也只能停留一顺。
所以,也为了能杀死莫无念,他舍弃了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意识,选择真正变成这个世界的人,就和弦月一样。
像是补充遗漏一样,他又加了一句,只用着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也为了能杀死你,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笼络到了这个世界的人心一起来杀死你。”。
“所以,杀死我……你在这个世界中耗尽余生也会死。”莫无念看着他道,这么个几十年来,他也在摸索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说是在摸索洛天北的术法。
而论起这个术法,莫无念也是真的佩服他。
掌中一个世界,这不说后无来者,但已然算得上前无古人。
也在十多年前,莫无念虽然猜不到他的用意,但也去想了自己可以应对的方法,这方法也简单干脆——就是用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一下可以刺到洛天北胸膛里。
而洛天北离他这么近,他自然也没有过多犹豫,抓起匕首,就像他出剑一样,然后直接刺到了他胸膛上,然后
道了句:“你的这个术法,的确很惊艳,但创造它的人脑袋却不怎么灵光!”。
洛天北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和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在莫无念消失的十几年来,他一直做着该做的善事,收买着这个世界的人心,然后集这个世界的人一起去杀他。
也虽然这个世界是他所造出的,但这里面的人却也不归他掌控,因为他们真的就是活生生的人。
而收买人心这样的事,在过去的一个甲子岁月里他最擅长。
也就像下一盘棋一样,他精心布置好了一切,可结果他还是一点也不按规矩行事,又再次把这盘棋给掀翻。
“呵呵……”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这一次他真的就要死了,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化在了这一声惨然的笑声中。
也为了完成这个术法,他把过去所被他善事感化的人全部都融到了其中。
也许呢……他这笑声中更多还是不甘。
“其实你脑袋真的不太灵光。”莫无念看着他死亡,身边的人也开始渐渐消散,世界也开始的跟着崩塌。
这个世界由他而生,他要亡,世界便也会跟着亡。
事实上,他脑袋也真的不太灵光,要杀一个人真的有很多方法,但他却要看似最高调,实则最没用的方法去杀一个人……
眼前的景象终于又成了莫无念所认识的那个世界,洛天北也变成了一捧飞灰随之消散。
虽然四野里满是嘈杂,但莫无念却觉得世界很安静,久违的干干净净,不必再听一个讨厌的人再去讲蹩脚的人故事。
而在洛天北世界中的几十年,外界也不过才是一瞬。
南柯一梦,大抵如此。
……
郭取成终究还是受了重伤,就如一颗急剧散发关辉的彗星,他气息骤然爆发后,又开始下降。
“郭道友,念你也算为正道谋划了几百年,就让出一条路吧。”
“我等也是为道友在着想,护这样一个魔道又意义吗?”
“道友还是早些让开的好!”
“不然我等也只好得罪了!”
……
在他对面的几十个宗门大人物的声音此起彼伏,个个都声称要杀他!也也虽然嘴里没有说,但话语字里行间却都和“正道”在挂钩。
仿佛他们所要行之事就是正道。
“呵呵……是吗?郭某觉得,你们也是为自己吧……”郭取成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说道,他大概有些理解莫无念所说的世间永远也不可能有太平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似他们说的念念有词,可实际上呢?也为的只是在青州正道的修行史上为自己留上一笔。为的也还不过是名!
也果然,他说出的这句话,像是击中了大人物们的软肋,他们脸色立时刻板了起来,一个看起来比一个严肃,显得他们就是“正义”,实际却是一个比一个阴沉。
不再讲什么正不正,邪不邪的道理,大人物手捏法决,将各类术法只管往他身上砸。
郭取成也知道自己可能挡不下这一击,但他眼里所闪出的光也越发坚定、坦然,大概……能行自己所持之道,也没那么可怕!
也明明他身上的气息也骤降到了极致,可他身后那片星海却依旧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要将大人物们的术法给化去。
也终于,无数流光飞进那片星海,在里面肆意破坏,星海里的星辰也随之黯淡了起来。
“各位,可否给我一个薄面!”也突然,一股飓风袭来将那些流光却都化去,一个人显现在了众人面前,却是周德明。
“周宗主?”郭取成有些意外,他不意外他会袖手旁观,因为他这个人做事虽顾全大局,但不免有些死板,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但他会挡在他的面前,他真的很意外,尤其一刻钟之前,他还把莫无念都归为了魔道,而他郭取成也不是和莫无念归在一起了吗?
“也不是帮你。只是……有些看不懂的事情不如就给时间来作答吧,这个时间也该不会太长。”周德明对着他认真说道,也像是在说与众人听。
这段话中的含义,郭取成却也明了,他道:“周宗主还真的是何时何地都懂得顾全大局啊!”。
这句话他是由衷讲出,他也觉得他难得不再去死板一会,懂得真正去思虑事情真正该有的真相。
但众人不明了他是何意思……不过对他们来说,也不需要去听明白细细去深究,他们要的是名流于青州的修行史上。
如今面前多了一个人……也只是又多了一个魔道而已。
也几乎周德明话音刚落,所有人手中都捏起了法决,各类的术法流光再次砸了过来。
“看来……以前的我,也把正和邪分得死板了些。”周德明自嘲一句,看着一众丝毫不去了解事情真相,只凭眼中所看去判断事实的人,觉得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