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眼里会有眼泪？

    那当然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地下密闭空间里，从哪里来的沙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当赵季换上了他们来到这里之前穿的那一身户外运动服和野战靴，她就感觉到自己又活过来，不再是这些天来装来装去，装得自己都有些颓丧的样子了。

    看着镜子里英姿飒爽的样子，赵季对自己说，这才是真正的赵季啊。

    就在这时，赵季听到房间的门被敲得咚咚作响，紧跟着就被人一脚踢开了。几个胳膊上戴着臂环的大汉闯了进来，他们的眼睛赤红，面孔狰狞，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从一进屋开始，就挥舞着手里的铁棍，见到什么砸什么，涌向了每一个可能有人的角落。但他们还是扑了个空，这屋子没多大，也就一间客厅、一间卧室，还有一个卫生间，但是里面都没有人。

    几个家伙碰了头，确定没有什么发现以后，又都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等他们走掉了几分钟以后，赵季才从卧室的换气窗上面跳了起来。这个避难所是个地下设施，换气道是一种必然的基础设施，可惜的是房间连通外面的换气道太窄，赵季没办法直接从换气道爬出去。

    等到几个大汉，也就是被控制的丧尸走了以后，赵季看了看被砸得一片狼藉支离破碎的“家”，脸上掠过一丝哀伤，随即从衣橱里面拿出了李昊留给她的一把军用砍刀绑在腿上，在脸上蒙了一块黑色的纱布，快步跑了出去。

    外面，整个避难所已经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广播里重复着中英双语播放的“发现入侵者”的警告，原本还能体现时间变化的照明灯变成了绿色的警示灯，整个空间都变得好像微光夜视镜下面的视觉效果。

    赵季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光线，而且很快就看得越来越清楚，她知道自己和李昊一样，也是接受过实验的，只是她的身体机能似乎没有李昊的变化那么大。尽管赵季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一个男人的保护，然而这个时候，她却清楚地发现其实自己之前还是挺依赖李昊的，而正因为现在身边没有了李昊，她的潜能也被激发出来了。

    这不是一个比喻。

    李昊不在，赵季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卓凯人。卓凯人当然不是他们的朋友，甚至还一度是把他们玩弄于掌心，戏谑地操纵他们生死的敌人，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个地方，他们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战线的人。

    赵季走得很快，脚步也很轻，像一只跃过屋脊的敏捷的猫，几次遇到朝她奔跑过来的守卫，她都是按照平常游荡时观察和计划的路线提前规避了，她不想把自己的力量都耗费在这种一旦打起来就会无休无止的战斗之中。不过，当她一路摸到卓凯人住的那座房子时，她发现那座房子里面混吃等死的那些幸存者，已经全部都变异了。

    它们闻到了她身上活人的气息，瞬间就从屋子里蜂拥而出。但它们冲出来也只是扑了一个空，赵季早就趁它们扑出来之前，就腾空跃到了这座房屋的楼顶边缘，蹲在那里的一个凹槽上。

    等到这帮变异人找不到目标漫无目的地散开以后，赵季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身后一紧，转过头去，卓凯人已经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紧贴在了她身后。赵季下意识地就躲，结果一个没站稳，人就从楼顶边缘的凹槽掉了下去，卓凯人也不伸手拉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赵季在即将落地之前伸手抓住了墙上的一个什么物件改变了一下自己的重心，虽然在地上摔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又站了起来。

    她刚一站起来，卓凯人又已经鬼魅一般站在了她面前，好像他一直就站在地面上一样。比较而言，赵季就是比普通人身手敏捷，而卓凯人就比较妖异了。不过赵季这时候也不怎么怕他了，看着卓凯人那张白得不像活人，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又还挺帅的脸，说：“走，我们去把这里面最值钱的东西拿了。”

    卓凯人看了看赵季，他虽然也不知道这个避难所现在这么混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过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已经呆到头了。他冷笑了一声，说：“你不会真以为我和你们会是朋友吧？”

    赵季瞪了卓凯人一眼，她知道卓凯人是在摆谱。这家伙自认为比他们厉害得多，可以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当然不愿意自降身份成为他们的朋友。赵季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就说：“不管你咋想的，反正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李昊告诉过我，当他不在的时候，遇到问题可以来找你。”

    卓凯人哂笑地耸了耸肩，说：“你倒是个听话的小媳妇。”

    “两码事。”赵季回头看了看，又有一小群不知道是受控制的丧尸，还是刚变异的幸存者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发现入侵者”的警报声也依然聒噪不休，偶尔，还感觉到地面有些震动，似乎是地面上，或者地底深处发生了爆炸，有细微的粉尘从他们的头顶掉下来。她拔出军刀来，准备料理了这些奔跑过来的丧尸，有些不耐烦地对卓凯人说：“那个小女孩是个很高端的机器人，趁乱把她带走，我们可以获得很多信息！”说完，她就握着刀冲向了最前面的一个丧尸。

    赵季当然走不了李昊那种纯力量的刚猛路线，不过刀在她手里，尽管刀刃其实并不怎么锋利，但是当她切向丧尸的脖子时，很有一种庖丁解牛的技术感。然后她就听到卓凯人像鬼魅一样的声音在耳边飘过：“行啊，有进步。”

    赵季根本就不想理他，不过转眼间，迎面而来的这些丧尸就都被卓凯人扭了脖子，像破布袋一样丢在地上。

    这倒省去了她的时间和体能。她也不再跟卓凯人废话，根据自己所熟知的路线，很快就跑到了行政中心的后面，那里有一道两米高的围墙，围墙中间有一道铁门。铁门是锁着的，但是两米高的门她也是轻轻一纵就过去了，看到卓凯人已经站在了围墙里面的小天井里，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她，这一刻赵季也是很想骂人。

    两个人一进那个小天井就被发现了，而站在小天井中的，就是那个小女孩。此时她穿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扎着蝴蝶结，怎么看都和一个正常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然后她的目光在赵季身上扫过，嘴里发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根据我的扫描，你机体内环境波动较大，你的脑电波十分活跃，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妹妹我们不开玩笑好吗？”小女孩只有一米二，所以赵季半蹲下身体，正对着小女孩说：“这只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而已，你可能不理解，一个人在紧张或者激动的时候，其实整个人都会有些不稳定的。而之前那些状态非常稳定的人，其实也就不是正常人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在向小女孩靠近，她不确定自己贸然朝小女孩扑上去会产生什么后果，也许这玩意儿有点，一碰到就能把自己电死，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跟她说话，总不能把她说死，还是要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才行。

    “我理解你的意思。”小女孩的声音毫无表情地上锁：“你们都是实验的一部分。我的逻辑告诉我，不可控的人类才是比较值得保留的种群，而目前可控的试验品只能算是失败的试验品。”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赵季距离小女孩又近了一些，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了，只需要一个纵身，她就能扑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但这时，小女孩对她伸出了手。

    赵季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扑，闪过了小女孩的手正面辐射的范围，但是当她手握着军刀，以一种战斗姿态看着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却只是保持着而对她伸出手的姿态，说：“根据我的扫描，你的情绪里充满了恐惧和敌意，你准备攻击我，但是我并没有攻击你，我推翻之前的逻辑，不可控的人类不稳定性太大，破坏力也很大。”

    “你还不动，等着过年吗？”赵季的话是对卓凯人说的，她听到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他们冲过来，不远的地方还有枪声，而这个小女孩……这个人工智能还在跟她分析人类情绪的不稳定性，想想也是醉了。她也不管后果怎么样，反正她不能就这么傻呆呆地等着那些脚步逼到眼前来，就算不能把这个机器人带走，她也不想跟她废话了。

    在赵季转头对卓凯人说话的时候，小女孩的视线也刷的一下朝卓凯人看去，似乎对一直静止不动的卓凯人产生了兴趣，不过正当她要对卓凯人说点什么时候，赵季手里的刀飞向了她的眼睛。

    对于赵季来说，能不和这个机器人直接接触，当然就尽量不要和她直接接触的好。当然她没想过自己的刀飞出去，真会起到什么作用，她只希望卓凯人能用他那鬼魅的速度，抓住这个小女孩机器人必然会做出自保和反击的动作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

    卓凯人果然也在这时候动了。

    卓凯人在机器人小女孩伸手抓住赵季甩出来的飞刀的同时，消失在了小天井的围墙之外。

    赵季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艹！”

    这一点都不淑女，甚至很不文明，她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