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肖骁一眼,继续道,“那日你离开了修炼之所,独自一人逛到了父尊的殿宇附近,正遇姜澜仙君骑着四不象来拜访父尊,四不象乃食草之兽,恰巧你又食了万草之华,在四不象眼中,自是顶级的食粮!”
肖骁接话道,“所以,它就把我吃了?”
银玉心里一紧,费力的点了点头,明明杜衡与他讲述时他并没觉得如何,可此时提起来,却莫名觉得一阵心疼。
肖骁心下奇怪道,“不对呀,我要是被吃了,那现在的我是哪儿来的?”
银玉道,“自是没有全部吃完,吃的只剩一束草心,亏得姜澜仙君及时赶来,才将你从四不象的口中救下,不过当时你已经奄奄一息,若无父尊怜悯,用不了多久你便会身殒。”
肖骁的小心脏跟着一抖,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但听银玉这么说,脑海中不由的就浮现出,一头怪兽把一棵草撕扯着嚼了的画面,莫名觉得身上也跟着一阵阵的疼。
甩了甩头,赶紧将那幅骇人的画面甩走,下意识的撸了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沉声道,“这么说,父尊是为了救我,才用他的血赐了神格,我也就顺带着一步登天,由一棵不起眼的杜衡草成了神界的少尊?!”
银玉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所以小兰草、凤璃、涂山綬才会费尽心机的想要他的血。
关于他的血为什么能打开六界法器,以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以为他前世为神族,理所应当的觉得神族无所不能,所以也并未觉得他的血能破开六界法器有什么不妥。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要他的血,是为了从他的血里提炼出父尊的血精。
如此说来,能破开法器结界的也不是他与银玉,而是父尊,所以才有了血玉!
可话又说回来,他肉体凡身的,血液好取些也不奇怪,银玉的本源玉却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到的,那狐族的血玉又是怎么来的呢?
想到此,不由的看向银玉问道,“当初,你把狼族的族长请来为我解毒,可是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换?”
银玉看了他一眼,道,“父尊曾说,为神者,不可与六界生灵有过深的牵扯,否则便会生出因果,与凡世生灵起了因果便会被凡世俗务所扰,如此于清修或于看护六界皆无益处!”
肖骁瞬间懂了,“所以,为了不与狼族起纠葛,你不能白白承了狼族的情,这才许了他们一愿,而狼族的愿望就是要你的本源玉?”
看着银玉点头,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本源玉,不就相当于让人在自己的身上割块肉嘛,银玉竟用本源玉来换别人为他解毒,还用本源玉做法器来保护他,而可笑的是,他从前竟然只当这腕带是个护身法器,甚至为了试这法器的威力还故意激怒涂山华阳,他这是都做了些什么?!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那玉片堆砌的腕带,他又说不出将它还与银玉的话,如今他肉体凡身,若没了这腕带,被居心叵测之人抓了去,用他威胁银玉,岂不是更麻烦?
想到此脸色不由的一白,低喃道,“都怪我,是我害的扶桑神树形散魂消,也是我害的你不能安心清修,惹上这些凡尘俗务!”
银玉道,“为何如此说?”
肖骁眼睛一红,转过身去,闷声道,“如果不是我执意下凡,就不会招来这么多觊觎的眼睛,也就不会惹出后面的事,更不会有血玉,扶桑树也就不会被牵连!”
银玉见状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不怪你,掳你来妖界的是凤璃,盗取你血液提炼血精的是狼族族长与狐王,你是受害者,并非加害人,莫要胡思乱想!”
肖骁哑着嗓子道,“但归根结底还是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如果我不下凡,就不会引出这许多的事来!”少顷后,迟疑的问道,“或者,我现在放弃凡尘一世回归神界,就能避免在横生枝节了,对吗?”
银玉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低声道,“莫说这种傻话,我知晓你喜欢现在的模样,我也喜欢!别怕,我会护着你,让你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肖骁听了这话,忽然就忍不住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转身紧紧的抱住银玉,无声的哭泣着!
的确,他喜欢现在的自己,说要回归神界的时候,心也是慌的,因为没有前世的记忆,会让他觉得只有现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他不确定待他真的回归神界后,那时的他还是不是现在的他,他怕自己会消失,他怕现在的他会被另一个他并不熟悉的自己取代!
他更加不确定银玉喜欢的到底是哪个他,他从不敢问,因为他对哪个自己都没信心,毕竟这句喜欢,连生他养他的父母都不曾对他说过。
不过现在他竟能听银玉以这么自然的口吻说出这句喜欢,他不能不惊喜,不能不感动,自然,没绷住也是意料之中。
银玉察觉到肩上被泪浸湿的衣衫,皱了皱眉道,“别哭!”
肖骁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辩解道,“我没哭,这是感动的,一感动眼泪就下来了,你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喜极而泣吗?”
银玉轻轻推开肖骁,为他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皱眉道,“自是知晓,可眼下有什么让你喜极而泣的事情吗?”
肖骁抬手握住银玉的,深深的凝视着他的眼睛,道,“自然有,你的每一句喜欢都能让我喜极而泣!”
银玉闻言也回握住他的手,轻笑一声道,“既如此,以后我便少说一些,免的惹你哭泣!”
肖骁深情款款的面色一僵,随即甩开银玉的手,使气道,“爱说不说,随便你!”
银玉忙拉住肖骁,柔声哄道,“与你玩笑的,怎的还当真了?”
他回头怒瞪银玉一眼,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他觉得他家大神学坏了,这让他很是费解,那么纯洁的一朵小白花,整日跟他待在一起,又没出去厮混,到底是怎么学坏的呢?
郁闷了半天后,看着空荡荡的荒漠道,“你说,他们去了哪儿呢?”
银玉会意,默了片刻道,“或是一阵风,或是一滴雨,这世间万物任何一物都有可能是他们!”
肖骁重复道,“任何一物,”随后叹了口气,“就是再也寻不到踪迹了,对吗?”
银玉看着无边的夜色,缄默不语。
肖骁怔了一下,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色了,忙转了话题,缓和道,“话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凤凰琴的琴弦到底是什么,岂不是没人知道了?”
银玉抬头看了眼西北方向,淡淡道,“还有一人知晓。”
肖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除了茫茫夜色什么都没瞧见,少顷后才想起银玉曾与他说过的各界方位,忙道,“你是说天界有人知晓?”
银玉点了点头,道,“这世间的第一把琴和瑟乃是出自现任天君之手,凤凰琴弦既名为天丝,羲皇制弦时必是寻了天君商讨,听取了天君之荐,方才为琴弦定名天丝!”
肖骁闻言立即道,“那还等什么,走吧,去天界!早点修好凤凰琴,早些治好妙烟儿,魔界这桩事儿也能早些了解!”
他打定主意了,把妙烟儿治好后就立马回凡界,什么闲事都不掺和了,魔界的事儿本就与他无关,夺位也好,欺瞒也罢,都是人家自己家的私事,他如今唯一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银玉添麻烦!
在这异世界之中,他没信心能护好自己,若一个不小心在被人暗算了,只会更麻烦,如今看来只有凡界才是最安全的,异世界的生灵要入凡界最起码还有一道临界门,只要他戴好腕带,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如此想定之后,要回凡界的心便更急切了!
银玉本想让他休息一夜,天亮后再出发,可拗不过他的坚持,只好当下便召来云团,最后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月牙岭,这才带他上了九重天。
云海涌动的九重天,烟波缥缈鹤鸣响彻云霄,巍峨且肃穆的南天门,散发着神圣且威严的光辉,守门的两位银甲天将,见一位银发锦衫的神君带着一位绿衣墨发的人族,驾着银光闪闪的云头缓缓飘来,互相对视一眼,忙抬起手中执杖拨开南天门的结界,见云头降下后,齐齐躬身行礼道,“末将恭迎银玉神君!”
银玉颌了颌首,带着肖骁径直走了过去。
两个天将侧头看了看银玉的背影,抵着头嘀咕道,“我们要不要去通报一下?”
另一个天将看了眼银玉散出去的神息,道,“通报什么,你的腿能有神君的神息快,怕你还没跑过三重门,天君就察觉到神君的气息了!”
早先说话的那位天将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对,那就不用我们费心了!”顿了顿又道,“神君身边的那个人族是谁,怎的瞧着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