趺坐问天峰顶,华生将背着的重剑取下搁在地上,拿出水壶将最后半壶水喝了底朝天。
然后进到凉亭之中,伸手抚摸着眼前这座跟他高出许多的白塔,轻轻地触摸着雕刻在塔身上如蝌蚪一样的经文。
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心道这果然是一道神奇的剑法。
想必树林遇到的老僧不知道在这里静坐了多少个年月,却始终不得其法,悟不出其中的剑招,看来是有道理的。
而眼下的他显然没有力气去打量白塔上的文字,而是将目光收回望着了更远的方向。
山下的寺院已经笼罩在郁郁葱葱的古树之下,更不要说他住的那处小杂院了。
更远的地方如是蚂蚁一样的小镇,还没有修炼出神识的他看不到那么远。
抬起头来,天空就在眼前,若是星光满天的夜晩,肯定能伸手摘下那满天的星辰。
天边是层云堆叠在一起,一座座更高、更远的山峦连相连,不知道是不是妹妹所在的凤凰山。
还是那个将要来书院纳兰秋雪所在的书院?
第一天,他花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攀上了问天峰顶。
眼下的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因为浑身上下都在痛,双手在痛,左脚已经麻木。
若不是曾经修炼过一回无相法身,只怕打死他也不想再修一回。
妹妹还在山下等着自己,自己还得下山去找师傅要些疗伤的药草,否则明天就不用再来攀登问天峰了。
想了想忍不住轻声嘀咕了起来,想当年初上天山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狼狈。
只是爬了三千级石阶,便把自己整得生不如死。
只是眼下的华生忘了,他跟华生上天山的时候,已经不是眼下这副身躯。
况且当时李修元也没有为他准备一把重达两百斤的剑来让他修炼。
歇息了一会,背上降魔剑,望着脚下的石阶,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估计等他回到小杂院中,太阳差不多都要下山了。
这一来一回,便要花上他整整一天的时间。
……
等着华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回到小院时,太阳已经西去。
华玉被哥哥的模样吓了一踏,赶紧替他将背上的重剑取下,拖出一张躺椅放在屋檐下面,拉着他躺在上面。
“我要喝水!”华生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华玉叹了一口气,从屋里倒了一大碗凉茶端出来递给他,华生抱着一口一口,直到将一大碗凉茶喝光,才重重地痛呼了一声。
“妹妹我要死了!”
不管什么形象,华生猛地吼了一声,算是将憋了整整一天的委屈在妹妹面前发泄出来。
华玉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拎了一大桶热水出来。
倒了从山下买回来的浴桶里面,接着又去厨房里端了一盆药汁出来小心地倒进桶里。
然后才看着华生说:“这淬体的药草有你师父送来的,也有我从凤凰山带来的,哥哥以后有钱了,记得还给我。”
华生一听顿时气苦不已。
指着自己的屋里嚷嚷起来:“我枕头下面还有十文钱,是我全部的家产,妹妹全都拿去吧。”
华玉一听嫌弃地说道:“那钱你还是留着吧,我这灵药可是要花金币的。”
说完拍着浴桶说:“赶紧的趁热,我等你淬体之后再吃饭,害得我中午白等了你一个时辰。”
华生一见之下,不得不挣扎着从躺椅上爬起来,来到浴桶边试了一下水温,然后一把脱掉外衣,翻身进桶。
只听一声大喊:“啊啊……原来妹妹跟师父一样,你们都想杀我!”
华玉此时已经回到客堂里坐下,皱着眉头说道:“此话何来一说?要不要我把你师父喊过来,让你当面问问他?”
华生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想想也是,这一桶的药汁可不便宜。
华生泡在药水之中,身体像是有千万把小刀在割自己的肉一样,双手被热水一烫,痛得他又哇哇喊叫了起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药水里面,甚至时不时把整个脑袋也钻进药水之中。
这可是师父跟妹妹的一番心意,眼下的他穷得连这一桶药水都买不起。
身上有千万小刀在割他,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全身的经脉都在这一刻扭曲了起来。
强大的药力加上一桶滚烫的热水,让他生出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种感受他说不出来,自然不知道如何跟端坐客堂里的妹妹说。
渐渐地,他感受到身体中的真气似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经脉中有一道火焰缓缓地流动,自丹田往上,直冲百会,然后再缓缓回到阳关......
全身十二大经脉里皆有一道火苗在灼烧,大有在身体肌肤燃烧起来的意思。
感觉到难受的华生只好轻地将无相法身的经文轻诵起来。
手三阳、足三阳、阳关到百会......华生细细地感受全身经脉的变化。
这些经文从他遇到干爹起,李修元就逼着他背诵,这些经文已经烙印在他和血肉记忆之中。
即便穿越时空回到前世,他依旧保留着之前的记忆,因为他并没有去忘川之中去喝那一碗汤。
“师父,弟子只剩下半条命了……恐怕往后一月,都没有力气去砍柴啊。”
华生感受身体的变化,望着虚空喃喃说道。
“无妨,你只要安心登山即可,寺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人砍柴。”
端坐佛堂的了尘,望着跌坐浴桶里面的华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自己这个宝贝徒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便是花了整整一天的工夫又如何?
在他看来,只要华生能坚持攀上问天峰,哪怕是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也值得他骄傲了。
千百年来,寺中可没有一个弟子想着背上这把重剑,去征服后山的问天峰。
而自己的弟子,竟然在聚气之境,便痛着重剑登上了问天峰,这才是寺里的传奇。
就像白须老僧说的那样,当华生背着重剑去爬问天峰的时候,便已经是传奇了。
华生闻言苦笑了起来:“师父,你也不来看看弟子,跟个血人差不了多少了。”
佛堂里的了尘微笑道:“你师伯让你去峰顶看白塔上的剑法,你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感悟?”
华生一边忍着痛楚,一边回道:“弟子那会生不如死,哪有心思去细看?”
了尘似乎早就料到华生会这样说,当下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急,先完成你眼下的修行。”
华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师傅,那白塔真的有剑法,师父你有没有领悟?可否教教弟子?”
在他看来,自己的师父应该不比他在树林里遇见的老僧差,说不定已经学会了白塔上的剑法。
如此一来,自己也犯不着去苦苦感悟了。
自己眼下要花全部的心思都是无相法身,现在才是一个聚气境的修为,连筑基境都不曾踏入。
他暂时没有力气去白塔处去感悟剑法,他要留着力气。
眼下的他感觉到身体中的那团火,似乎药汁的刺激之下,渐渐地往自己血肉之中融化而去。
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迈进那筑基的境界了。
筑基之后再登山,相信会轻松一些,这让华生很是期盼。
佛堂里的了尘一愣,随后淡淡地回道:“倘若为师已经领悟,你师伯也不会让你去试着领悟了。”
华生一听顿时无语,也不敢再打扰师父的清修行,因为他感觉身体受不了。
丹田里的雄厚的真气在涌动,今天的药汁不同,掺进了妹妹自凤凰山带来的药草,再加上华生在问天峰苦苦修行了一天之下……
华生一边运转无相法身的心法,一边轻声地念起经来。
之前的他,每天的念经从便是他修行的任务。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回,感受着丹田的真气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往身体里汹涌而去。
情急之下的得只得大吼一声,只见一道如火焰一样的真气从他口中喷出,往夜空中而去。
正在客堂里端着一杯灵茶的华生吓了一跳,赶紧走出来看着坐在浴桶里发抖的华生问道:“发生了何事?”
华生没有理会她,而是拼命压住自天空涌来的灵气,忍受着全身上下如刀割的痛楚。
就在华玉欲要上前去摸华生额头的时候,只见一道金光闪耀,华生忍不住再次吼叫了一声。
只见金光如梦幻一般,在华玉的眼前只是晃了一下,便迅速缩回了华生的体内。
就跟看花了眼一样,只是华玉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松懈下来的哥哥,华玉收回了手问道:“刚才,破境了?”
华生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一日苦修,花了半条命,终是再破一境,离筑基之日不远了。
看着妹妹好奇的模样,华生苦笑道:“我这羸弱的身体,弱得可怜的修行,便不值得妹妹如此挂在心上了。”
在他看来,便是入了元婴之境又如何?
自己的目标可不是眼前一方世界,而是更远的地方,只是这个道理眼下的他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让妹妹骂成了神经病。
华玉一听之下,想着自己已是金丹境的修士,当下也不要刺激哥哥。
只而转身往客堂里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差不多了,哥哥便换上衣裳来吃饭吧,我煮了肉粥。”
破境之下的华生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好今夜再破一境,否则这会自己只想爬进屋里倒头便睡。
怕是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此恐怖的修行他可是从来没有体会过。
还好有一个厉害的师父,还好妹妹来了这里,否则光是这一身的伤口,体是得花上十天半月才能愈合了。
“泡了一桶金币,哥哥有什么感悟?”华玉给哥哥盛了一碗饭,看着他静静地问道。
“生不如死的煎熬中,妹妹明天要不要背着重剑去试试。”华生想了想回道。
华生的回答,听得华玉目瞪口呆,看着他恨恨地说道:“我是女子,不需要横炼肉身,这剑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我听师父说,不管男子还是女子,修炼到以后多少都得修炼肉身之力,否则如何去渡劫?”华生静静地说道。
因为他想起了尘跟他说的那些话,修行到最后若不强壮的肉身,恐怕早晚得倒在天劫之下。
“乱说,为何我师傅没有给我讲过?”华玉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华生用裹着药草的手端起一碗粥,静静说道:“应该是你还没有修炼到渡劫的境界吧,不信,你改天可以问问她。”
“是吗?看来我真得好好问着呢师傅了。”
华玉心动之下,却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或许,我明日可以先请教了尘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