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小哥,莫要误会!”
人群中,自有懂事理的老管家,赶紧开口,分开人群,挤到一众家丁跟前,一抬手,当即就摸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看那模样,怕是有三两上下。
“我等汇聚于此,皆因你家韩相公莅临晴雨楼,今夜必有新作面世,大家伙等的急切了些,小哥们莫怪!”
那老管家笑的慈祥,手里的银锭子就要往二娘子怀里塞,“些许碎银,只请诸位小哥喝酒饮茶,还请行个方便。”
二娘子哪见过如此做派?
三两银子,甚时候唤做碎银了?
若是有人直眉横目凑上来找茬,二娘子却是不怕的,可这上赶着送银子……饶是这货奸诈,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虽然没人教过这些家丁,但人人心里却是清楚的,随意收外人银钱,任凭他们打听庄主的事情……这特凉的,分明就是吃里扒外啊!
当下,二娘子虎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那老管家看,就是不言声。
直到把老管家看的心里发毛,手里的银子送也不是,收也不是,僵在当场。
这时,在院子里守着的大牛比大茶壶唤了出来。
再不叫人,看这帮家丁的做派,怕是要出大事啊!
大牛终究生在越国公府,虽然憨厚,却也清楚这下人之间的勾当。
当即交代家丁们几句,转身去寻自家姑爷。
韩琛韩姑爷,手持饮饱了墨汁的笔,下笔如龙,一个个淋漓大字,跃然纸上。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刬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见那韩相公肯写词,一众头牌却是凑了过来。
一时间,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暗香浮动。
待到韩姑爷一蹴而就,一众头牌娘子,却是个个眼神痴迷,更有那感情丰富的,当即红了眼眶,点点泪珠,悄然落下。
“好一个‘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我等如那江上浮萍,起起伏伏皆不由己,偶有良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韩相公惯会赚人眼泪,这般美的意境,为何却又写那般伤人的结尾?”
青楼女子,虽不说全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今夜这酒宴之上,皆是奉化江畔拔尖的小娘。
在这宁波富庶之地,做一青楼头牌,单单有几分姿色,却是不行的。
所以,这三十二位头牌娘子,个个都通文墨的,吟诗作词,也都精通。
说的直白点,几乎全是文化素养极高的特殊行业从业者,能在这一行里杀出重围,站稳脚跟,没有一个简单的。
单论才学,怕不是比那城里的秀才、举人,还要强出一线。
这般女子,多半有些文青气息,最是感性。
韩姑爷这首《鬓云松令》一出,当即打动无数人心。
头牌娘子们调琴弄箫,片刻功夫,就合着曲调唱起新词,专业素养可见一斑。
此时,那大牛才敢悄悄凑到姑爷身边,将晴雨楼外的情形说了。
韩琛一听,嚯,本姑爷出门一次,竟然有如此排场,这柳娘当真不简单,分明就是娱乐业的资深运营经理啊!
当下呵呵一笑,与大牛交代,让二娘子一干人只管收钱,人家给你的门敬、赏钱,竟然不接,傻不傻?
却也交代清楚,收这些银钱,甚都不用做,任由晴雨楼的大茶壶自己和外面那些人交涉便可,至于收上来的钱,需一文一钱记清楚了,回了庄子,大牛和五十名家丁,一同平分。
韩庄主却不知道,自这次之后,但凡有人送门敬或者打赏,家丁们捎带上大牛,全都是平分了账,倒也其乐融融,团结友爱。
大牛出了屋子,搂着二娘子一通交代。
晴雨楼外,压抑的兴奋欢呼,隐隐传来。
不多时,新鲜出炉的“枕函香,花径漏”便传遍奉化江畔,不拘是哪座青楼,其中咿咿呀呀,吟唱的皆是此曲。
至此,柳娘操持了如此排场,总算是完满了,也算对同行们有了交代,不枉费众人使力,凑齐了三十二位头牌。
不但那街上青楼个个欢呼,便是江上游弋的画舫,也早早汇聚在了晴雨楼附近的岸边,此时同样传来韩姑爷新作的吟唱声。
单单一场饮宴,便将奉化江畔的娱乐业引的火热,算是行内今冬第一桩大事。
不知多少小娘,因为韩姑爷眉开眼笑,又不知多少老鸨,笑的嘴也歪了,赚的盆满钵满,还有那茶壶龟公,个个得了不少赏钱,歌功颂德,差点要给韩姑爷建个生祠,日日祭拜……
怕是如今在宁波地界,便是这一行的祖师爷管仲,都没韩姑爷吃香。
是夜,韩姑爷独独点了柳娘按摩伺候,陈继儒搂着两位顺眼的小娘独自快活。
而陈厚照说到做到,一人将三十位头牌娘子扯进房中,也不知道那屋子如何大,竟然能盛下这么多人……
只是陈厚照陈小相公出手阔绰,自此之后,那些小娘,不拘哪个,提起他来,没有一个不说好,没有一个不恭维的。
真真是,在奉化江畔留下了一段传奇。
还未等到天明,便有奉化江畔三十二小娘争男的传言开始流荡,甚都没干的韩姑爷,得了个花丛圣手的名号!
这特凉的,当真亏的要死啊!
韩姑爷第二天醒来,就听说了这事,垂首顿足,也不知道究竟在后悔什么。
倒是陈继儒和陈厚照两个,神采飞扬,满面红光,让韩姑爷见了,暗戳戳诅咒这两人亏了腰子,日后不举。
大牛和一帮家丁,昨夜里自有晴雨楼的大茶壶安排,妥妥当当,吃好喝好,不曾受了委屈。
那老魏和小邓子,却一直守在陈厚照陈子龙的门外,生怕自家小爷有甚不如意的地方。
一众人吃过早饭,在头牌娘子们和柳娘的殷殷不舍中,走出晴雨楼。
远处一骑,快马加鞭,急匆匆的闯过来!
福伯伏于马上,赶路冒了一脖子汗!
“姑爷,那罗沈氏的儿子罗仁杰,买通了越国公府里的下人,不顾小姐的禁令,竟然进了越国公府的家门……您看,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