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一】
那一年,他不过十四岁,是喻府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子,任性妄为,无所事事。
七岁那年,祈明谷的谷主看中他的资质,欲收他为徒,他学了几年医术,只觉索然无味,便回了喻府。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谷主素来只收一个徒弟,可是在祈明谷外,他意外见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
他为拜师而来,诚心感动天地,但规矩是不能破的。一生只收一徒。
喻遥看得出师父对那个孩子的喜欢,所幸退了开来,打道回府。师父觉得他孺子不可教也,事实上,三年的时间,他凭借着聪明的才智,学到了太多东西,只是不愿表露罢了。
后来,他才知,那人姓陆,唤思鄞,家道中落。说起来,他还是陆思鄞的师兄呢。
小公子回了喻府,每天过起了神仙一般的生活。
如果那一天,他不曾遇见那样一个人。
小剧场【二】
“你是何人?”
趾高气昂的少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眸,望着面前瘦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女孩,声音中夹杂着三分不屑。
这小姑娘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将他的屋子浸得满是血腥味,这让他分外不爽。
闻宛白轻轻抬眸,声音森冷:“你就是喻氏的小公子?”
她受了伤,方才进了这户人家,随意挑了个房间躲起来,却不想遇见这样一个人。
她的眸紧紧追随着他的容颜,那张肖似心底那人的容颜。
喻遥轻轻哼了一声,这小姑娘还算识趣。他弯了弯狐狸眸,笑得一脸狡黠,腰板儿挺的更直了一些:“还算有见识。”
闻宛白将他那无知的行为尽收眼底,却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救我。”
喻家的这位小公子,可是会医术的。
喻遥不屑地看了她两眼,嘴上念叨着“不救”,抬手却按上了她的脉,渐渐收敛起眉眼间的戏谑。
“奇才啊,是谁想置你于死地?”
“啧啧啧,你能活着,可真是个奇迹。”
少女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废话少说。”
他是喻氏的少爷,自小便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被一个同他年纪相当的女子训斥,面上自是无光。
“你的小命如今可都在小爷手上,你再这么无礼,我可就不救”了字未落,便转化成一声犹如杀猪般的哀嚎。
闻宛白拧着他的胳膊,“咯吱咯吱”响。见他这般求饶,“啪”地一声接了回去。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远不似外表上柔弱。
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极具温柔,温柔的让人害怕。
“喻小公子,现下是肯施救了?”
喻遥咽了咽口水。
“你强人所难。”语罢,在见到闻宛白威胁的目光后,缩了缩脖子,手不受控制地再次搭上她的脉搏。
“救,救你还不行吗?”
小剧场【三】
“我说小姑娘,你总不能天天赖在我这里吧?”少年眨巴着他水灵灵的狐狸眸,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看着躺在他榻上一壁看话本儿,一壁嗑瓜子儿的慵懒女子,瘪了瘪嘴。
俗话说:女子以名节为重。可到这位姑娘这里,似乎都成了狗屁,她哪里还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闻宛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屋内瞬间低了一个气压,他甚至不敢再多言。
她似乎不爱说话。
于是,喻遥再起了话头。
“姑娘,这伤是哪位仁兄做的,告诉我,我一定登门道谢!”迎接他的便是话本子准确无误地砸在头上的快感。
闻宛白脸色微微有几分苍白,似乎并不愿告诉他真相。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那如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却钻进了他的耳朵,带着淡淡的忧伤。
“是我师父。”
她的师父似乎很喜欢历练她,这样一身伤,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便是他一个男子,都无法忍受。
“你想不想,祛了身上伤疤?”
闻宛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笑的疏离:“不用。”
她要留着一身错综复杂的伤,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伤从何而来。只有这样,她才算不“辜负”师父对她的期待。
小剧场【四】
“小姑娘,我今天给你带了新的话本!”
喻遥兴冲冲地踏进屋内,可房间内静悄悄的,竟然无人回应他。他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那个奇怪的姑娘的踪影。
他手中搜罗到的精彩各异的话本便那样“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那个喜穿白衣,却总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的女子,如风来,如风去。就仿佛,只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做的一场梦。梦终有醒时,意兴阑珊,才发觉,自己的意犹未尽。
小公子这一年,从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变成了郁郁寡欢的相思之人。
他甚至忘了问她,年方几何,唤何名讳。
再见到那个白衣女子时,是喻小公子十五岁时的上元节。
他只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认出了她,正欲快步上前,却发觉不对。
她在跟着前面的一对男女,她看着他们欢声笑语,自己却形单影只。这个小姑娘的背影看起来确实落寞。喻小公子在心中这样腹诽。他顿住脚步,没有去追她。而是吊儿郎当地走进一家面馆,准备填饱肚子。
小剧场【五】
喻府是官宦之家,奈何一时失足,落满门抄斩。他被哥哥压在身下,若是不细看,宛如死状,事实上,他只是昏了过去。哥哥用性命护住了他。
日落西山,他从哥哥怀里爬起来,望着满门凄凉,尸体横陈,绝望涌上心头。
“跟我走吧。”
那一身白衣出尘宛如九天谪仙的女子,朝黑暗中的他伸出如玉一般的手,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可在对他说话时,却多了一丝烟火气。
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闻宛白,煞是好听,比他听过的任何一个名字,都要好听。
女子已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凶巴巴的少女,她不知经历了什么事,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他跟她回了水月宫,他委实不曾想到,看似柔弱的闻宛白,竟是水月宫宫主。看着她夜夜笙歌,看着她广招男宠。她杀人不眨眼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怕,比当初拧他胳膊的时候还要可怕。
他成了她的男宠,她赐了他一处院落,不必与其他男宠一起居住在那处阁楼上。
她对他总归是不同的。
他虽然认清了现实,但自幼养尊处优,准备娶上十几房小妾的喻小公子,哪里能委屈地做一个小姑娘的男宠。他高傲的灵魂不允许自己有半分低头。
他不接受闻宛白对她的任何好意,却暗中留意水月宫的一切。他可以做纨绔的喻小公子,却不能做闻宛白万千宠爱之一的男宠。
他有他的尊严。
小剧场【六】
闻宛白最近总是爱拉着他喝酒,还总是留宿在他的院落,却在喝醉后蒙头大睡,时常会唤一个人的名字。
穆夜。
清醒的时候喊,喝醉的时候喊。有的时候,会在他帮她脱鞋袜时,轻轻抚摸他的脸,故自呢喃:“穆夜。”
喻小公子的脸都黑了。
后来,闻宛白夜夜笙歌,一手拥着他,一手拥着其他精致漂亮的少年。高傲如他,忍无可忍。
但他知道,闻宛白在用他们,激穆夜。
可是这个傻子不知道,穆夜不在意她,当然不会在意她做什么了。
那一天,他好心好意给闻宛白斟了酒,换来一句今日真乖,心中尴尬地都能扣出一个云泽殿。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穆夜,突然发现他与自己似乎有几分肖似,他又望了望闻宛白另外一边的漂亮少年,也与他有那么几分相像。
那一瞬间,喻小公子顿悟。他起身告退,而另外一个少年却迟迟不走。他只冷冷一笑,寻思着又有人要自寻死路。
第二天,他得知闻宛白得了一位新的男宠,一夜缠绵悱恻。心中颇不是滋味,在他心里,闻宛白可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干净而不染尘埃,如九天谪仙般清冷如画。哪怕是夜夜笙歌时的妖冶恣肆,也恰到好处地飘出一股子仙气儿。
他特意去了云泽殿,趁闻宛白去书房办公,那扎眼的红色血迹,差点把他的眼睛晃瞎。
苏晔之是一个浑身正气的少年,只是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清隽的气质。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鼻梁,都诉说着闻宛白的暴殄天物。这样美好的一个男子,岂是说拐就拐的。
他与穆夜,亦有几分肖似。甚至,比他们都像。闻宛白昨夜为何失态,便说得通了。尤为神奇的是,他的侧颜虽与穆夜有四分肖似,正脸却完全不同,是另样的清秀俊朗。
他告诉苏晔之,闻宛白喜欢顺从。
小剧场【七】
风雪飘摇,冰冻三尺,寒意森然。
喻遥眨了眨他那天然善于迷惑人心的狐狸眼,狡黠的笑意溢出唇畔。
“闻宛白,这下你可不能日日干涉我的自由了。”
闻宛白勾了勾唇,三分讥讽,负手而立:“你以为本宫不会回来是么?”
她玉手挑起喻遥下颚,声音魅惑:“乖,等本宫回来,会好好疼爱你的。”
喻遥闻言,眸光一顿,笑意凝固在唇畔,一时比哭都难看。
苏晔之见二人亲昵之态,眸光乍冷,上前不动声色拉开闻宛白。
“宫主若是喜欢美色,晔之愿奉陪到底。”
“只是不要找旁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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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相当于是喻遥视角的小剧场,从与闻宛白的初遇到踏进水月宫以后的故事,不能再多描写了,不然我怕我剧透,可怜的喻遥只能在小剧场出现一下了,如果正文还是讲不到他,那么下次小剧场,就是正文完结的番外篇了。不过,正文还是还需要小喻公子的,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