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言,在姑苏这地界儿,她确实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无从反驳,无力反驳。
“臣女不堪此重任,还请殿下考虑旁人。更何况,臣女尚且待字闺中,男女授受不亲,这于理不合。”
苏晔之脸色一变,紧紧地捂住伤口,突然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皇帝骤然一惊,立刻便要着人去唤太医,却被苏晔之牵住了衣角。苏晔之望着陛下,轻轻道:“儿臣无碍……”
皇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态度这样强烈,便不再强求。
他继而转身看着那一脸泰然自若的女子,似乎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有趣,有趣……
“既然闻小姐想要的是个名分,我们天家自然能给。不知道宫女,侍妾,哪个身份闻小姐更为属意?”
“还是说,侧妃之位?”
皇帝这话里话外,都是对闻宛白的不屑。毕竟,这宫里宫外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挥挥手,便是一大把。这样投怀送抱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费心。
闻宛白看见苏晔之吐血后仍是面不改色,在听了陛下这攻击性十足的语言后,终是忍不住酝了薄怒,半晌,却突然间笑开。那笑意有几分苍凉。
“陛下觉得,臣女只配侧妃之位?”
便是将正妃之位摆在她面前,她都是不屑的。她要的东西,是快意江湖,是骄傲自由,而不是将男子信奉为自己心中唯一,从不是参与这后宫之中女人们的斗争。她的快乐,是站在整个江湖之上。
苏晔之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明亮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闻宛白。
声音懒懒。
“原来,闻小姐觊觎的是正妃之位。那闻小姐恐怕是要失望了,毕竟,本皇子的正妃,该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而不是一个行为有失偏颇之人。”
闻宛白皱了眉。
“有失偏颇?”
“可不是,若不是闻小姐刻意勾引本皇子,本皇子又怎会着了闻小姐的道。”
闻宛白直觉不悦,一阵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感到十分不喜现下的处境。
“晔之,别再说了。”
陛下也皱了眉,再如何,也该给人姑娘家留一些颜面才是。“你先退下吧。”
闻宛白正欲出声反驳,此时却是不得不退下。
“是。”
她语气平平,可回过头时,眸底的不悦显而易见。
苏晔之一双眸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目光再重新落向别处。
这时,皇上已经沉了脸色,不再像方才一般随意处事。他本就是来看看苏晔之是否醒来,结果遇到了这样的事,碍于外人在场才不发作,闻宛白好不容易走了,他立刻恢复了威严冷漠的神情。
“怎么回事?”
苏晔之却依旧是一副懒懒地表情,他颇是慵懒随意地躺着,“父皇不都看见了。”
他那时在殿外跪了几日,日头毒辣,加之旧伤未愈,便昏了过去。
他所求之事,关乎宋玉裴。
皇上闻言,有几分怒意。“前脚向我求宋家的女儿安然无虞,后脚便险些毁了闻家女儿的清白。身为朕的儿子,你可有半点自知之明。”
苏晔之轻轻一笑,分毫不在意。“父皇?”像是在唤他,又像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可那嘲讽意味十足,任是谁听来,都免不得会感到羞辱。
作为一国之主,他第一次被旁人以这样的姿态羞辱,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父皇啊,您忘了,是您千方百计认回儿臣的。”苏晔之歪头,语气淡淡。
他说的一点没错,又好像每一个字都是错。
“你也是朕的儿子,若是能娶宋氏的女儿再好不过。不过,你当真不在意那一日的事?”
他指的是宋玉裴与离忧险些酿成大错的事。
念及宋玉裴,苏晔之的眉目一下子温柔了下来,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讽刺了,相反,还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父皇,您忘了,她是我的师妹。”
他这一次,用的是“我”,而不是“儿臣”。这个时候的他,只是南鸣山庄的弟子,宋玉裴的师兄,而不是这宫中最近被认回来的六皇子。
皇上闻言,顿时放心了不少。他又问道:“既然如此方才你为何要拉着人家不放?”
他说的是仓皇而逃的闻宛白。
“觊觎皇子妃之位的人太多,儿臣不过是用话语来羞辱她罢了,这杀鸡儆猴莫不是连父皇都未瞧出来?”
苏晔之抿了抿唇,未经大脑思考,话语便先一步说了出来,在门口久未离开的闻宛白闻言,指甲近乎嵌入肉中,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闻宛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思离殿中的,深一脚浅一脚如同踏在云端,仿佛一不留神便会跌落,摔个粉身碎骨。
可她如今离粉身碎骨已经不远。
宫女穿着她的衣服战战兢兢地等在殿中,如今见到她回来,自然是喜出望外,很快将衣服换了回来。思离见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一猜便知她是有心事,也不便多问,便匆匆将她送上了华美的马车。
闻宛白并未回闻府,那里并不属于她。
一出宫,便交代车夫自行回闻府,而她则是随意找了间酒肆坐了下来。
“客官,您几位。”
闻宛白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个人随意找了个空旷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人一见闻宛白是个清冷的性子,便斗胆猜测她是一个人来喝酒,于是又到跟前问:“客官是要上几壶酒?”
闻宛白随意将一锭金子往桌子上一搁。“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都拿出来,本姑娘要一次性喝个够。”
店小二一见桌子上金光闪闪,那“啪嗒”一声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是那样的美妙。他喜气洋洋地捧起那金子仔细辨认,发现是如假包换的真金后,那笑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有了这一锭金子,就是闻宛白日后每天都来吃酒,都可以来吃一辈子。
“得嘞,今后啊,姑娘只管来吃酒,日后的单子,便悉数免了。”
闻宛白有几分疲倦地看了他一眼。“废话少说。”
她有很多东西都想不通,而这段时间,有太多的事让她感到力不从心,前行的路又布满荆棘,每一步都不敢妄然前行。
她累了。
她真的累了。
如果可以,让她简简单单地醉一场吧,短暂地与凡世中的纷纷扰扰告别,将悲伤都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