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宛白微微一笑,她的心不知为何疼的厉害,从前难过的时候也很多,却从未像今日这样,痛得近乎将她的魂魄抽离开来。
原来,有些时候,难过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得而复失。
她从前对穆夜是求而不得,现在对苏晔之虽算不上求而不得,却比之更甚。
一场戏耍,唯有她一人当了真。
“晔之,送我出宫吧。”
苏晔之走近她,大半个伞都搁在她的那一边,闻言,轻轻一愣,他望着闻宛白认真的模样,有几分恍神。
记忆中的闻宛白,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曾上过心。这样认真模样的闻宛白,不觉让人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好。”
悉数过往,早已化作尘灰,他不会再穷追不舍。只是中了‘无思’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他不愿再让面前的闻宫主过于狼狈,也想给自己一段冷静的时间。
圣上自那一日过后,再未见过苏晔之,他对苏晔之心中有怨,但碍于无法跨越的情分,以及容初最后的遗言,未给苏晔之任何惩罚。
即便容初有错,苏晔之都不能伤了他精心栽培的储君人选。皇帝心里,亦有自己难言的苦衷。他千算万算,却未料到,看起来纯澈的苏晔之,会成为被他忽略的棋高一着的人。
他撤回了一直在暗中保护苏晔之的人,包括齐应。这个儿子,兴许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苏晔之的效率极高,第二日,闻宛白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这些苍白无力的时光过于灼烧人心,闻宛白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但是,她只想偷得几分清闲的光阴,好生歇息一番。
她离开的那一日,是一片艳阳天,苏晔之并未来送她。
马车有条不紊地在宫道上行驶,突然止住。
“大胆,是何人胆敢拦了我家主子的路。”
闻宛白掀开马车的帘子,映入眼帘的则是一袭紫衣,眉眼间刻满了疲惫的陆思鄞。他手中牵着婉之,朝她微微一笑。
婉之虽然一副懵懂的模样,但很显然,比之从前,成长了不少。
闻宛白见到是他二人后,立刻跳下了马车。
她冷冷扫了一眼马车四周的人,实则也只一个赶车的车夫,还有一个小厮罢了。“你们先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现在我的眼前。”
小厮有几分犹豫,“闻小姐,我等是奉了殿下的命特地送小姐出宫的,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我们也不好向殿下交代。”
闻宛白抬手便从小厮腰间取过令牌。
“你现在便可以回去复命。”
小厮苦了一张脸。
车夫立刻知趣地拉着小厮的衣角走开,“闻小姐若是有需要,唤属下即可,属下在不远处候着您。”
乍看之下,这车夫还有几分英俊,小厮就显得单薄无力了些。
她猛地想起,这些人是苏晔之身边的人,说起来,也不算是车夫,小厮却是真的小厮。
被她认成车夫的人将马车也一并赶远了。
“思鄞。”
陆思鄞的身子轻轻一颤,她的声音,依旧能够在不知不觉间牵动他的情绪。他自怀中掏出一个极为精致的瓶子,递给她,“昨夜想见你,却不得法门,无奈捡到了这个瓷瓶。”
这是她昨日丢弃的,容初给她的物事。
陆思鄞将瓷瓶塞进了她的手心,附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我曾提过眼泪的事,宋玉裴的泪水他没有这么快得到,所以,这一瓶,可能是他自己的眼泪。”
“你的意思是,容初是第三个人?”
陆思鄞点点头。
“或许,可以试试。”
他的目光灼热,竟将她消失殆尽的热情,又悉数唤回。
闻宛白看着空荡的宫道,心中微微有几分失落,她所在意之人,终究未曾来。
她捏紧了手中的瓷瓶,柔润的质感足以看出主人的品性,而它的主人,死在了一个冰冷的雨天。
“小聋子,我等你来祈明谷找我。”
闻宛白抿了抿唇,未语。这一声小聋子,听起来无端有几分亲切。
婉之上前抱了抱她,一股奶香味混杂着药草的清香钻进闻宛白的鼻尖,“闻姐姐,我和思鄞哥会在祈明谷等你的。”
小姑娘眼神中是满满的坚定。
只是,如今陆思鄞身为太医,恐怕是不能说走就走的。
似乎是看出了闻宛白的心思,陆思鄞轻轻启唇:“我会辞了这太医一职。”
本就是闲云野鹤之辈,自然是受不得宫里的拘束的。
重新坐上马车,闻宛白打开瓷瓶,扑面而来的药香不由让她神色一凝。
看来,陆思鄞是连夜熬制好了这第三味药引。
原本,合该是五滴眼泪一同熬制,可惜,这每一滴眼泪都来之不易,只能得到一滴,便立刻服下。
她服下这尚且透着温热的药汁后,将瓷瓶塞进怀里,掀开帘子,朝外面两个人说,“你们将我送出宫门,便回去复命吧。”
她将之前取来的令牌丢给那小厮后,便重新落下车帘,昨日虽下过一场大雨,今日却已半分感受不到昨日的寒凉,艳阳高照,好不温暖。
还有两滴眼泪,若她猜的不错,一滴是宋玉裴的,另外一滴是苏晔之的。
她远离了苏晔之,自然是取不到他的眼泪的。
闻宛白素手抚上小腹,冥冥之中有了一些预感。
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她,闻宛白特意换了好几次马车和路线,确保无人跟踪她后,才开始真正的归途。
她准备去的地方,是水月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三滴眼泪入腹,闻宛白只觉体内有一股缓缓流动的气息,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她知道,这三味药引,她找对了。
出宫时随身携带了不少银两,购置了不少日常用品,孰料,在她人到东锦时,出了事。
荒郊野外,正是劫匪行事的好场所。
若是从前,她自是无所畏惧。可现在,她一无武艺傍身,二无百里无月追随。
念及此处,闻宛白一愣。
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多,事情一多起来,有些东西,便容易被遗忘。
想来,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找回阿茶和无月二人。
不过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美人儿,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可好?”
不堪入耳的话语让闻宛白微微皱了眉,她转身欲躲,却发现几个人将她围的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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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酒有点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