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源顿时百感交加,脑子里一片混乱。咬着牙,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向床走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尽量把自己的呼吸压到最低,生怕自己把这个人吵醒了。慢慢地他看清了,这个人并不是林子。她脸的轮廓比较长,虽然五官严重的扭曲拉长,却绝对没有林子那样圆润的曲线。
那林子到那去了呢?范希源头上开始冒冷汗。
“老友,你不用担心”,突然一个声音从那具尸体的口中传来,“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动她。”
范希源再次飞快的退到墙上,紧紧的握住拳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它已经开始慢慢学着适应。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
“我是谁?”那尸体居然像拉线玩偶一样,动作僵硬,频率却很快,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她穿着是医院的护士的衣服,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掉在胸前。
“我是谁?”尸体抑制不住的大声狞笑,从喉咙里发出的气流令人毛骨悚然,“老朋友,这么多年了,我却从未有忘记过你。”
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将那尸体置身于明暗光线的对比中,居高临下的气势,让范希源有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花瓶。他将手上的汗悄悄地擦在裤子上,说:“可我从未见过你,又怎么能谈的上是朋友?”
“老朋友可真是爱说笑话,千年了,你还是没变,纵然你换上另外一个躯壳,我还是认得出你。”尸体动了动,骨头嘎嘎作响,俯下身来,腐泥的腥味变的更为浓烈,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那尸体又一阵乱动,全身也随之一阵乱响。像是磨蹭在自己的骨头一般,听得范希源手脚都是酥软,喉结发痒,使劲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被压的太久了,身体也有点不大听使唤了”,尸体从喉咙里发出的狞笑有些气流不畅,“不过这位姑娘的身体到是柔软的很,动起来还算顺畅。”接着,那尸体开始象甩皮筋般,左右晃动自己的双手,啪啪的打在自己的背上。
“哈哈,看起来本王还没老……”。那尸体似乎越说越兴奋,越甩越快,骨头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密集,与打在背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范希源听的头皮发炸,不知该如何打算,目光再次落到花瓶上。
突然——
嘭的一声,范希源惊的回过头来,一个东西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他顿时觉得鼻子一阵巨痛,眼冒金星,脸上有粘糊糊的感觉。
“哈哈,老朋友,这小姑娘的莲藕味道还算不错吧?”只见那尸体甩着两管被血染红的空袖,身子一颤颤的,床垫也发出叽叽呀呀的响声。
范希源这才发现甩过来的竟是一只手臂,一抹脸颊也是阴红的血污,想到林子至今下落不明,当下又惊又怒,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吼一声:“不管你是谁,你到底想要怎样?”
“当年,你可是风流倜傥,卓尔不凡,遇事亦是冷静异常,现在就忍不住啦?”尸体大笑着说:“要不要,再来点调料啊?”
说着,那尸体空袖一甩,一股鲜血从袖管中如泉涌般向范希源喷去。
范希源身子一躬,躲过血流,顺势向床头柜靠过去,一把抄起花瓶,跨上床,抡起肩膀便向那尸体的头狠狠地砸去。
只听的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花瓶碎了——
范希源清楚的看到,无数的碎片插进了那尸体的头里,鲜血从头皮中泛了出来,握在手里的瓶颈却不自觉的滑落。那个头缓缓的抬起,从垂落的头发中露出一双扭曲的眼睛,他想叫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的喉咙已经被那尸体头发缠住了,而且越收越紧。
死亡的恐惧立刻涌了上来。是的,他能听到头发在肌肤上滑动,喉结在一点点向咽喉畏缩,还有大脑急速充血的声音,太阳穴的两条象蚯蚓一样的血管在膨胀。慢慢的他被头发撑离了床面,他双手死命去拉扯缠在脖子上的头发,双脚在空中乱蹬,企图能找到一个落脚点。
我就要这么死了吗,小林子你在那?
范希源满脸涨的通红,头向上仰着,张开的嘴里口水直流。
他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幻觉,有一道光,开始是一点点,然后就像开放的水闸,一下子就冲了出来,那道光就成了全部。有脚步声,慢慢的由远到近,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光的最深处走来,越走越近,这个人头上带着一个斗笠,压的很低,看不到脸;他穿着灰布麻衣,手里提着一个黄色的长形包袱,身上有很重的尘土气息,但超凡脱俗。他停下了,定了定,将头上的斗笠缓缓摘下,那个人对他露出了笑容——
范希源!这个人居然是我!
他看上去很憔悴,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边幅,胡子拉碴,脸上还有污物,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尘不染的光芒,坚定而又自信。他微笑着,从嘴里吐出四个字:“该回来了!”
“范希源!范希源,你在哪?”
一个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范希源立刻从幻觉中惊醒过来,可现实是他的命还掌握在尸体的手中,他拼命的撕扯着头发,可头发却还在不断的收紧。
“方雨帆,快来救我,快来……”,他心里在疯狂的呼喊,可惜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呯呯呯——
屋外却是一阵枪响和惊呼。
他开始绝望,今天我死定了。他望着天花板,那里有灰尘漂浮。心里渐渐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然后就剩下不断膨胀的愤怒,觉得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心有不甘,还有失踪的林子,张伟文的死,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别人利用的棋子,不,应该说是个傻瓜。就象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当事情发生之后,自己却不明真相的一命呜呼。
“事隔千年,如今的你不过只是本王手中的一只蚂蚁,如果我愿意,举手之间便可让你一命归西。”
恍惚间,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悠悠的透着伤感,那些话仿佛更像一声叹息,可这个叹息却能在顷刻间要你的命。
范希源闻言,挣扎着侧目望去。一个男子依在窗台上,背对着阳光,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压的很低,即便如此,仍挡住赤红如血的嘴唇和白玉雕刻的下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