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湾是被吵醒的。
还没睁眼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似乎有争吵的声音。
林湾睁开眼眸,坐起身来,感觉到四肢的力气,心里才松了下来。
大约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她把生命看的极其重要。
大仇未报,她不能死,更不能让这个身体,去毁了她精心计划的安排。
院子里吵闹的声音没停。
林湾换了鞋出去。
祝嬷嬷站在院子里,见林湾出来,殷勤的道:
“小姐,这个养生茶来了,小姐快些喝了吧。”
“什么养生茶,不三不四的东西也配拿到小姐面前?”平乐呵斥着。
“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这是夫人吩咐的,一定要给小姐喝。”祝嬷嬷说完,蔑了一眼平乐,冷声道:“这算得上赏赐了。若是不喝,那就是摆架子,故意给人难堪!”
闻言,林湾看向了那个碗。
碗是白玉小碗,还没近身,林湾就闻到了药材的味道。
有些浓,甚至是浓烈过头了。
“你先放着吧。”林湾道。
“小姐现在不喝吗?”祝嬷嬷见有戏,忙补充道:“夫人说了,这茶趁热喝是最好。”
“放着就是了。”林湾打断祝嬷嬷,语气里多了一丝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
林湾冷声打断。
“小姐莫不是想着忤逆夫人?”祝嬷嬷说着,似乎是借着这个借口抓住了林湾的把柄,话里也冷了起来。
“七小姐,这茶是夫人嘱咐的,每天必须喝,由不得小姐喝还是不喝。”
祝嬷嬷又递了递自己手里的茶杯,声音渐冷。
“请吧。”
“娘亲交代的,我就必须要喝吗?”林湾笑道。
“那是,小姐如今既然已经是嫡小姐,那就要把礼数写出来,不能违背。”
祝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小姐又什么了?
不得夫人喜欢,再金贵也都是渣子。不仅如此,哪怕是嫡小姐,南阳郡主,不能污蔑夫人,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礼数。”
林湾笑了,过了会她来口道:“我看整个梨苑,最不懂礼数的,是祝嬷嬷你才对吧?”
林湾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语气突然冷了起来:“是不是我也应该教训你了。”
“小姐这是要教训我?”
祝嬷嬷脸上挂着笑,咬定林湾不敢做什么,她语气更加放肆:“老奴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更何况,今天是为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从梨苑里传了出去。
院子里,其他的婢子纷纷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湾。
这怎么可能?
林湾生性懦弱,性子软,加之多病,从来没有小姐架子。
回相府以后更是如此。
面前这个,这还是她的小姐吗?
没有一点害怕,没有一丝惊慌。
掌掴祝嬷嬷,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你敢打我!”祝嬷嬷脸上肉颤了颤。
“打你怎么了?爹爹是朝堂之首,若是让人知道,府中下人如此桀骜不驯,不知要被同僚嗤笑多久。”
林湾没有提林夫人,而是直接说了林昌卫。
丞相林昌卫最厌恶的,就是下人欺负到主子头上。
知道这些,还得益于陆廷。
陆廷并非太子,登基的时候,朝中不少大臣反对抵制。
为此,她几夜不眠不休,为陆廷出谋划策。
或是拉拢,或是威逼,或是徐徐诱之,终于使得陆廷顺利登基。
或许是林昌卫本就出身低微,格外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湾也正是拿捏这个,但凡祝嬷嬷敢动手,那这个老嬷嬷,就是她送给相府的第一个见面礼。
说起林昌卫,祝嬷嬷脸上表情变了变。
不过半响,她又凶道,“老爷最近忙着四小姐的事,就不会见你,你别做梦了。”
“那你来打我试试。”林湾闭上眼,风轻云淡的道:“你试试我能不能见到父亲。”
“你……”
祝嬷嬷一口老牙都要咬碎了。
她还在想着怎么对付面前的林湾,林湾已经先一步开口道:“看样子嬷嬷的确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祝嬷嬷咬着老牙,恶狠狠的答道:“是,小姐教训的是。”
贱人,贱人。
“既然这样……”林湾沉吟,忽然露出一抹笑意:“祝嬷嬷不如说说自己错在哪里了?”
闻言,祝嬷嬷抬头,眼中怒火中烧,就要爆发来,想起林湾之前的话,又不得不低下头,不情不愿的开口。
“奴婢不该对小姐发脾气,不该强迫小姐喝药,更不该骂小姐。”
“错了。”林湾打断祝嬷嬷,眼底寒意不减:“你错在不该仗着是林府的人,无法无天!”
林湾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究竟有多么冷漠,她只是突然想起林清的话:
“皇上才不会罚我呢,毕竟,收回兵权,林家的贡献……也不少啊。”
“是。”祝嬷嬷咬着牙,眼里狰狞着恨意。
林湾说得对,林昌卫最见不得的,就是某些丫鬟自作主张的爬到主子头上。
林湾即使再不受宠,也是一个主子,更何况,如今她是南阳郡主,相府嫡出的七小姐。
若非如此,云以寒早就把林湾给弄死了。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她是一个老人,从前是太常寺卿的家仆。
林夫人出嫁,她便跟着来了林府,就是老了,林夫人也为她考虑的妥妥帖帖。
什么时候不是风光无限?
今天居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身上。
梨苑偏僻,林湾性子懦弱,身子又不行,最好拿捏,也最适合她养老。
直到那一巴掌打下来,祝嬷嬷都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祝嬷嬷明白了,这林湾哪是一个弱女子,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林湾弯唇,似乎很满意祝嬷嬷的配合。
“那下一次你该怎么做?”
“我是小姐的人,要站在小姐这一边。”
“哦?”林湾挑眉,抓着空隙问:“还称我?”
祝嬷嬷的手又紧了紧,松弛的皮肤下面,青筋不断的颤抖着,磨了半天才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是……奴婢。”
“嗯,父亲派来的人,果然是明事理的。”
林湾笑道,话里却有几分讥讽。
“伺候小姐,是老奴的本份。”祝嬷嬷口不由心,目光瞥向了那碗药,问道:“小姐,这茶……”
“冷了。”
林湾皱眉,话没说完,相信祝嬷嬷也是能听懂的。
祝嬷嬷脸上一凝,继而笑道:“那老奴去给小姐热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