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个神秘的声音落下,祭坛当中的闻天听陡然提气大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了!”一时间,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他这最后一句“给我滚出来了”,前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得在场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
谢贻香心中暗自惊骇,要知道这位闻盟主自今夜现身以来,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纵然是动手杀人,也兀自面带微笑,不曾失了“君子”之态。似他眼下这般失态,继而厉声大喝,可想而知,自然是被这突然传来的话语声所震慑。
这倒不是因为闻天听的心神不够镇定,试问以他这等当世顶尖的修为,居然没能提前发现这个说话之人,而且直到此刻,也不知说话的人究竟身在何处,这当然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然而以六曾祖母为首的家族众人听到这个声音,却相继哗然开来,渐渐地便有欢呼声此起彼伏,似乎甚是兴奋。不过片刻,石梯上原本坐以待毙的族人已纷纷站起身来,当中有人惊喜地说道:“这……这是……这是大芮曾祖父!他老人家是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更有人放声大笑,说道:“大芮曾祖父既已苏醒过来,莫说是这几个跳梁小丑,就算是老头的大军杀到,我们又有何惧?”其余众人当即连声附和,似乎已经忘了就在前一刻,无计可施的他们还在就地等死。
那六曾祖母虽然伤得极重,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一丝喜悦,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天佑我阴间!幸得有天祖父的神机妙算,否则老身的罪孽便深了……大芮既已苏醒,今夜之事无忧矣!”
要知道眼前这一幕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从头到尾,不过忽然响起了一个神秘的声音,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似乎便已将整个局势完全逆转过来。谢贻香听到家族众人口中称呼的“大芮曾祖父”,也不知究竟又是何方高人,但按照辈分来算,这“曾祖父”自然和那六曾祖母是同一辈的,其武功修为以及在家族中的声望地位,可想而知自然也是极高,至少不会输给眼前这位六曾祖母。
再回想起方才六曾祖母曾追悔莫及,怪自己没能及时唤醒家族中的长老,这才会令整个家族在闻天听的手下一败涂地。此刻听到这个神秘声音所讲诉的内容,难不成这个神秘家族里还有一位辈分更高的“天祖父”,居然提前预知了今夜的局面,所以绕过了家族管事人六曾祖母,径直唤醒了此刻说话的这位“大芮曾祖父”?
要知道隐居在鄱阳湖的这些个“阴兵”,本是昔日蜀山派九大长老中的天任、天辅和天芮三位长老的后裔,分别化为“任”、“辅”、“芮”三大姓氏。经过这上千年的传承,三个姓氏间早已尽数沾亲带故,彻底变做了一大家人;为了要繁衍后代,家族里甚至不得不招募类似吴镇长这样的外人入赘,从而避免**的现象出现。
而在这样的一个大家族之中,相互间基本都是以辈分和排行来称呼对方,例如什么“六曾祖母”、“四祖父”以及方才施展“炙阳掌”和闻天听动手的“辅十一”。所以此刻莫说是谢贻香,就连闻天听、言思道等人,听到这所谓的“天祖父”、“大芮曾祖父”等称呼,脑子里也有些转不过来,摸不清他们中间究竟是怎样的辈分关系。那戴七更是冷冷骂道:“什么祖父祖母,听得人头晕。也不知这帮蠢货千百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在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声音各自慌乱之际,忽然间又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凭你们几个,便想灭我全族?荒谬!”
听这声音,竟和之前那“大芮曾祖父”的声音完全不同,显然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而且听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分明便是从这祭坛顶层的角落处传来。
一时间,祭坛上的闻天听、戴七、鲁三通、墨残空、言思道和谢贻香六个人齐齐转过头来,往这声音的源头望去。但见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白衣老者,满脸须发皆白,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了这祭坛顶层的角落里。若说那已故的青竹老人是个干瘪老头,和此刻这个瘦得可怕的白衣老者相比,青竹老人简直就是个胖子了;若不是这白衣老者的一双眼睛里凶光四射,只怕众人当真要以为这老者只是具穿着衣服的干尸。
这白衣老者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祭坛上面的?不止谢贻香不清楚,就连闻天听和戴七这等绝世高手,竟也没能察觉到这白衣老者的出现。眼见这白衣老者孤身站立在角落里,瘦得如同一根竹竿,看似突兀至极,却又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就仿佛自亘古时期开始,甚至还在脚下这座祭坛修建之前,这个白衣老者便一直站在了那里,任随千秋迭代,他却依旧如故。
谢贻香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扑扑直跳,看这架势,眼下这个神秘家族当中分明还另有高手。如今光看这白衣老者的出场方式,其修为便绝不会输给那六曾祖母,而且再加上方才说话的“大芮曾祖父”,可见此番现身的高手,分明还不止一人。
原以为伴随着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的现身说法,这鄱阳湖的一切事情便要在今夜了断,可是再看眼下这般局面,似乎只在片刻之间,整个局势已然彻底颠倒了过来。
若说那闻天听和言思道两人本是此番设局的猎人,乃是以鲁三通一行人为猎犬,去对付鄱阳湖的神秘家族这个猎物,待到双方两败俱伤,一切都已板上钉钉之际,猎人才终于现身,继而坐收渔人之利。谁知事到如今,闻天听和言思道这两个猎人,连同鲁三通等人这些猎犬,似乎都在转眼间变成了猎物,而这个神秘家族却已摇身一变,取而代之成为了猎人。
看到这个白衣老者现身,闻天听脸上的皮肉抽搐不定,忽然转头望向身旁的言思道,脱口喝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此行万无一失,此间又怎会另有高手?”那言思道也是一脸惊慌,再不似之前的轻佻姿态,兀自摇了摇头,却并不说话。
石梯上的六曾祖母见到这白衣老者现身,脸上居然也是一阵抽搐,过了半响,终于开口说道:“原来是你……想不到天祖父居然把你也给唤醒了。可是……可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让你前来,又何必还要惊动大芮?这……这……”
听到六曾祖母这番结结巴巴的问话,那白衣老者当即向石梯处缓缓走去,竟是毫不理会祭坛上的闻天听等人。他一直走到祭坛顶层边上的石梯附近,这才停下脚步,向那六怎祖母淡淡地说道:“何止是我与大芮叔两人,任三叔早已先行一步,此刻正赶往镇子里,去处理镇上那些来敌。”
这话一出,原本兴高采烈的家族众人,更是在刹那之间沸腾起来,纷纷高呼道:“连任家的任三曾祖父也苏醒过来了?哈哈,此番来犯之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更有人说道:“有任三曾祖父亲自出手,镇上的家人自然无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哄闹声中,那六曾祖母却神色复杂地盯着这个白衣老者,轻声说道:“这却是何苦……纵然是天塌了下来,地崩裂开去,天祖父也用不着将你们三人同时唤醒……似这般提前苏醒,从今往后,你们三人岂不是只剩下一年不到的寿命了,这……这却是何苦?”
只见白衣老者那瘦得如枯柴的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方才不也念过,‘证得大道,何分生死?’天祖父此举,自然有他的用意。毕竟,他老人家便从来没有错过……”
说到这里,只听他语调忽然一转,就好似凭空响起了一道惊雷,兀自大声喝问道:“来此捣乱的,谁是首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