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鹭恍然大悟,她虽然武功不济,但对于控鹤府以及‘蛤蟆钦差’的秘闻知晓不少。
李宓无视官道上厮杀的场面,指指宋亭鹭腰间镶嵌宝珠的古剑道:“你这样的剑,是杀不了人的,还会惹来祸端。而且,你的根骨不适合学武,哪怕是天下第一做你的师父,你也没法在武学一道登堂入室,充其量算能强身健体。”
宋亭鹭俏脸一红,神色黯然道:“二十年来,惟有李公子肯说透此事,蜀王府的人全都藏藏掖掖,从没人敢正大光明道破此情。”
李宓又缓缓道:“今日逐鹿山派了一大队山贼前来劫生辰纲,茂州军健和长兴镖局几百号人死伤殆尽,你说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最为妥善?”
宋亭鹭眼珠一转,嫣然笑道:“逐鹿山图谋不轨,半道劫持生辰纲,所幸有李公子及时率队赶到,拼死保护本公主,才险之又险逃离生天。只可惜六扇门寡不敌众,救出本公主后,再无余力抢回生辰纲,只能眼睁睁看着贼人离去。”
李宓沉思了一下,点头称是,随后笑道:“那咱们走吧,既然生辰纲已被劫走,就没有必要再去汴京了。天后寿礼一事,就让蜀王头疼去吧。现在赶回茂州,再给逐鹿山收个尾,权当给蜀王一份交代了。”
宋亭鹭本来性子冷,心气高,可对上李宓,却不敢有丝毫拒绝,于是驭马与他同行,离开这处修罗场。
健锐营将军花云得到李宓暗示后,心中了然,立即着人去处理那批价值不菲的生辰纲。
控鹤府刚成立不久,尽管有小皇帝暗中给予支持,不少资源倾斜过来,但各项开支巨大,尤其是暗中刺杀北元高层人物以及监视几位藩王,派去的死士不是暴露自杀便是无端失踪。
更好的办法就是拿金银收买人心,可小皇帝所能给予的金银毕竟有限,这十万两的生辰纲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宋亭鹭一路经过那些残肢断骸,起初经历过一番恶心难受后,很快眼神冷淡,再无异样。
李宓暗赞一声蜀王的女儿果然心性果决,有凤仪之姿。
他哪想到太平公主内心直犯干呕。
随后,花云率领的健锐营五百骑护送李宓与宋亭鹭返回茂州,并拜访了茂州石太守。
石甘诚两鬓微霜,一身儒将风范,见到太平公主安然无恙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相比私生子史磊的不幸遇害,明显宋亭鹭的存活对他而言更为重要。
随后,李宓见识到了一位公主,或者准确来讲是一位女纵横家的舌灿莲花。
宋亭鹭一脸泫然欲泣,悲愤欲绝,向石太守诉说当时战况的惨烈,数千名山贼包围了公主,挥舞屠刀。关键时刻,李宓如赵子龙附体,从重重包围中救她出险境,这才逃过一劫。
一番连唬带喝的说辞下来,石太守及其幕僚听得目瞪口呆,恨不得当即能返回那座惨烈战场上,来一次英雄救美。
石太守听完,略做思考,并无太大漏洞,只能一脸愧疚的安慰道:“公主,出了此事,石某身为逐鹿山最近的茂州城主,难辞其咎。一定尽全力荡平逐鹿山水泊,将那伙贼人的头颅送去蜀王府,向王爷负荆请罪!”
一旁的李宓开口道:“此事就劳烦石太守费心了,关于逐鹿山的匪寇,我会与石大人共同处置,就把这份功劳作为送给天后的寿礼,也算弥补了生辰纲护送不周的罪责,不是吗?”
石太守没想到六扇门也会插手此事,又惊又喜,逐鹿山匪患由来已久,仅靠茂州军力,很难将其荡平,不然也不会任由其发展壮大。
若是有了六扇门的鼎力相助,哪怕不能一次性将逐鹿山剿灭,也能使其一蹶不振,几年之内也难掀起大的风浪。
李宓说道:“此次我自汴京南下,不仅仅是寻找三条腿的金蟾,更重要的是为天后排忧解难。我从夔州道以及汴梁各抽调了一部分兵马,也请石太守在十日内集结好茂州营内一万人的军健,咱们择日一起攻山。”
说完,他便带着宋亭鹭离开太守府,返回健锐营的营地。
红藜送来情报,自京西道那边抽调过来的两万备操军由一名叫平安的年轻将领统帅,不日即将抵达茂州。
此外,在小皇帝暗中授意下,汴京三大营——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各抽调两千兵马,组建一支六千人的新军玄甲营,统帅名叫李陌熊,正自汴梁赶来。
还有夔州道裴东来的两万禁军以及秦观潮募集的五千步军集结于兴元府一带,借剿匪之名暗中监视蜀王动态,并作为后备力量援护李宓。
另有数量不详的六扇门校尉在千户沈浪的带领下,分批潜进逐鹿山,刺探周边情报。
除此之外,情报有条重要消息显示,蜀王派遣麾下大将谢赟率领四万蜀军正向茂州赶来,打的是同样是剿匪的旗号,但令李宓感到有些不安。
为避免谢赟过来搅局,他打算亲自闯一趟逐鹿山,试探一下水泊里的王八。
李宓与死士红藜一起出了茂州城,身边还跟着个狗皮膏药的宋亭鹭,对方不肯被石甘诚护送返回益州,反而是死皮赖脸要跟着出去长见识。
李宓懒得多费口舌劝阻她,反正太平公主出没出意外,最后都不会影响蜀王的谋逆之心,身边跟着位堪称胭脂榜绝色的太平公主,就算帮不上什么忙,留着赏心悦目也很是不错的。
宋亭鹭极怕旁边那位脸色冷冰冰的女死士,掀开马车车帘绕开这位车夫,钻到李宓身边,一脸希冀问道:“这次剿灭逐鹿山后,你会跟着我一起回益州吗,父王一定很高兴结交你的。”
李宓轻笑道:“实不相瞒,你哥哥宋宸义那桩案子正是拜我所赐,才被抓进诏狱,细数起来,我应该算蜀王的头号仇敌,他活刮了我都来不及,怎么会欢迎。”
宋亭鹭撇撇嘴,“宋宸义死掉那说明他无能,父王只喜欢有价值的人,他死了对于蜀王府来说就是一抔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李大人不同,年轻有为、足智多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邀请李大人成为蜀王府的座上宾。”
李宓却摇了摇头,并没抱任何幻想。
宋亭鹭说道:“你相信我,父王绝不会因为宋宸义的事情怪罪于你,相反,他还会为你的才能感到振奋,如果能效劳蜀王府,将来执掌沙场兵权,我在帐后辅佐于你,势必横扫天下,所向披靡。”
李宓嗤笑一声,觉得很可笑。
宋亭鹭却一本正经,扬起下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一介女子说这样的胡话纯属无稽之谈?我可不是宋宸义那样的酒囊饭袋,六韬三略、排兵布阵、纵横捭阖、庙堂经纬,甚至不入流的商贾经营我都略知一二。我可是景阳学宫‘捭阖第一’的贾彧的小师妹,只不过拜师晚于他,不然如今的捭阖第一应该是我才对。”
李宓撇撇嘴,瞥了眼宋亭鹭那张樱桃小嘴,以及太平公主那双被胭脂榜评为双绝的长腿,不屑道:“就你还是贾彧的师妹?估计是景阳学宫忌惮蜀王的地位,硬塞了个弟子身份给你吧。”
宋亭鹭气得俏脸通红,肩膀直抖,身体发冷。
李宓却笑起来,看到美人生气,不知为何就是有一股快感,何况这还是全天下一等一的美人,气质、体态、言谈都无可挑剔。
很快,宋亭鹭又调整好心态,继续纠缠李宓天南海北高谈阔论,李宓不胜其烦,就跟对方谈论青楼鹞子的门道,将各类自己知晓的细节详细说给她听。
一开始宋亭鹭还不太好意思聆听,不过很快就对着李宓举一反三,李宓说她若是去青楼坐镇,必定是头牌花魁,雷打不动。
宋亭鹭对此没有羞恼,反倒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辩说能力得到了印证。
紧跟着她又将自己在景阳宫所闻所学的庙堂经纬诸般门道娓娓道出,内容由浅入深,例如点评了当年蜀王离京前与太子的党争,种种斗法层出不穷,最终还是太子技高一筹,将宋景濂赶去了蜀地。
此事李宓略有耳闻,只是听宋亭鹭以景阳宫的见解讲来,感触颇深,领略了些纵横捭阖的精髓,受益匪浅。
三人一路远离茂州,宋亭鹭换上一张由死士红藜制作的仿真面皮,隐去那张姣好容颜,眨眼变成个皮肤黝黑的低微婢女。
红藜也换上自己的面皮,只不过远比宋亭鹭那张耐看些,像是个清秀些的暖房丫鬟。
对此宋亭鹭颇感不满,奈何又不敢对着脸色冰冷的死士发脾气,只能黯自委屈。
茂州地形与中原相差不多,只不过崇山峻岭较多,但相比南方蛮夷之地的山川殊胜,又多了几分经不起细细琢磨的粗粝感觉。
一路行来,李宓除去运转两仪经练功,就是细细回忆一路行来所观摩到的武功招式。
例如白发老魁的大袖揽清风,例如耶律靖仇的点字成兵,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尽管有许多次李宓都身陷险境,但事后回忆起来,让他收益颇丰。
与此同时,当初被陈雄信以道门独家法门天师度传授的八部天龙,分别在体内八处窍穴扎根,它们的存在使得两仪经的阴经与阳经运转更加如意,并一度连破数境,让李宓到达第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