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将段穆苍白的唇染上了一抹颜色。
齐陵川眼里的笑意越发深沉。
忽然,外面的一道声音打断了齐陵川:“主子,陛下派人来了,要见云国三公子。”
齐陵川手一松,大块血肉掉在了地上。
他闪烁着眸子,冷冷看了段穆一眼:“算你好运。”
说罢,起身离开,路过守在外面的侍卫之时停下了脚步:“将这里处理干净,然后好生给三公子清理一下。”
“是。”
齐陵川的府邸里,此时正站着几个人。
为首之人是一名公公,看年纪恐怕已经五六十了,耷拉着眉眼,神情十分坦然。
“是李公公啊,父皇可是有事吩咐?”
齐陵川进屋,便淡淡问道。
李公公朝着齐陵川行了个礼,弯着腰恭敬道:“咱家见过五皇子。”
见齐陵川摆摆手,才继续说道:“陛下今日精神头不错,想着云国三公子已经到了南国有些时日,便在静婷宫设宴款待三公子,特意命咱家来接三公子进宫的。”
李公公低眉顺眼,一番话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齐陵川眉心一动,脸上闪过一丝探究之色,随即点点头:“看来父皇的身子有了起色,这是好事,来人,去将云国三公子请上来,本皇子亲自互送三公子进宫,顺便也看望父皇。”
李公公飞快抬头看了齐陵川一眼,像是错觉一般,继续说道:“那自是好的,皇上知道殿下这份孝心定然十分欣慰。”
齐陵川并未说话,微微合眼。
过了一刻钟左右,派去的人回来了。
两名下人跟在后面,一人微微扶着段穆。
此刻的段穆,换上了云国皇家服饰,腰间暗金色花纹给他增添了一分贵气,瘦削却不瘦弱,虽面容苍白,却无形中又给人几分冷酷之意。
看着段穆此时的模样,完全无法让人想象到,就在不久前,他只是一个泡在水牢里的阶下囚。
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不自觉矮了一截。
“三公子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好。”李公公老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意味,疑惑问道。
段穆薄唇衔着讥讽的笑意,盯着一旁的齐陵川:“甚好,并无不适。”
齐陵川冷冷笑了一声。
李公公这才点点头:“那便好,咱家是来接三公子进宫去见陛下的。”
段穆垂着眼睛,两侧的手垂下,尚还滴落着鲜血,然而李公公视若无睹,只是笑看着段穆。
“有劳。”段穆对自身的伤势仿佛没有丝毫感觉,只是眉宇之间,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段穆一个人坐下,终于露出了一丝虚弱疲惫之色,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那些人,仿佛是有意的一般,用细细的绳索勒住他的伤口,那些麻线深深陷进了皮肉之中,被染成了鲜红之色。
段穆看了又看,眼底都是讥诮,最后毫无感觉似的放下了手,扭了扭脖子,闭上眼睛养神。
与齐陵川的恩怨,似乎要追溯到五年前了。
那时候,两国之间并没有现在这么紧张,齐陵川曾率使团前来给云国君上贺寿。
当时一同前来的,还有齐陵川的小青梅贺知容。
贺知容是个温柔绵软的性子,却不知怎么就惹到了段穆,于是,在齐陵川率着使团回国的途中,贺知容被段穆派人砍去了四肢,在齐陵川眼前咽气。
然而,因为贺知容并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只是齐陵川府上一个阿嬷的女儿,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此仇被齐陵川一直记到现在。
段穆吐了口气,虽然是这件事是曾经的段穆亲手所为,只不过这仇却记到了如今的他身上。
阴沉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齐陵川有什么招式他并不惧,只要他不死,最后死的一定是齐陵川。
进宫后,没有人搀扶段穆,他一步一步走得坚定而缓慢,而李公公也耐心的走一步等一步。
李公公这样的人精,又岂会没有发现段穆的伤势?
但是,李公公选择了无视。
说到底,段穆只是一个质子,在他们南国,只要活着还有一口气在,不管是跪着还是趴着,都没有什么区别。
区区受一点伤而已。
静婷宫,南国老皇帝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两名宫女一直在给他按揉着太阳穴。
宴席已经设好,底下群臣都在,安安静静,靠近老皇帝的座位,是其他几名皇子,还有两个座位空着,想来就是给齐陵川与段穆预留的。
段穆的位置在右边第三个。
按照规矩,他国皇室,理应在左上位,而今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有意在敲打段穆。
段穆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安排好的位置,暖暖的火烛映照之下,他的脸庞仿佛更加苍白了几分。
群臣交头接耳,仿佛是在议论什么,几名皇子看了段穆一眼,眼里都夹杂着各色的意味。
至于齐陵川,若有所思地看了段穆一眼,太安静了,和记忆中的段穆大相径庭。
却不知为何,如今的段穆,更加叫他戒备。
定了定神,齐陵川收回落在段穆身上的视线,段穆如今只是一个卑贱的质子,而且还是住在他的府邸,在他的手里,一个质子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三公子来了。”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老皇帝终于睁开浑浊的双眸,看向段穆之时,却满是轻视的味道。
“南皇。”
段穆掀开一双冷凝的眸子,淡淡看了南国老皇帝一眼。
即使在这个境地,即使被众多人瞪着看好戏,段穆一开口,所有人却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仿佛在段穆面前,没有人能嘲笑他。
哪怕他如今只是一个卑贱的质子。
这样的认知,让众人有些汗颜。
老皇帝脸庞上的肉诡异的扯动了一下,眼神转向齐陵川:“川儿,云国三公子在你府上可还习惯?有没有照顾周到?”
齐陵川起身道:“毕竟是云国贵客,儿臣理应照顾有加,倒是不知道三公子这些时日可否住得习惯呢?”
齐陵川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着段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