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郎白捏着烟的手抖了抖,他抬手想往嘴里递烟,却抬不起来,垂头盯着在燃烧的烟头。
耳边擦过一道风。
是个人在奔跑,伴随着风声的还有一声尖叫:“虞郎白!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虞郎白缓慢的回头。
想拉住这人狂奔的身影,手却还在因为沈雪的话而僵硬到抬不起来。
这人就这样一脚踩了栅栏的边,腾空越起,径直顺着沈雪垂下的线跳了下去。
虞郎白看向后面跑过来的顾向远和一群手下:“刚才跟着跳下去的是谁?”
他说的眼底全是茫然。
顾向远满头大汗:“墨柒。”
虞郎白眼前发黑,愣愣的朝前走了两步,轰然倒地。
墨柒会的东西很多,例如桌球,因为想挣点小钱。
例如游泳,因为想摸鱼熬汤给俩崽喝。
从小练到大,熟门熟路,她一点都不怂。
她拼命的拽着沈雪往上游。
额角蹦出的全是因为憋气爬出的青筋。
墨柒拽着沈雪的胳膊,眼睛看着上空近在咫尺的光亮,却没力气了。
她眨眨眼,手伸出去划动都带了点僵硬。
墨柒攥紧沈雪的胳膊,死死的不松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加油,加油,加油,你是最棒的。
你还有小九和十四呢,你还有江寻呢,你还有……虞郎白呢。
墨柒就着突生的那点劲,终于探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濒临窒息的感觉才下去了些。
沈雪漏出脑袋跟着咳了咳,掀眼皮没表情的看了眼墨柒,接着闭了眼。
虞郎白选的这条大河很急,水流一直送着俩人往东边浮,墨柒就着水劲拉到一块半大的泡沫板,把沈雪的胳膊搭了上去,随后茫然的张望四周。
上面没有桥,四面没有房子,她们这是被冲去哪了。
水面远比水底要冷的多,而且沈雪的裙子很大,覆着水沉甸甸的一直在往水下掉。
墨柒拖着她喊她的名字:“沈雪,醒醒。”
沈雪毫无反应。
墨柒好累,好冷,腿脚不自觉的在抽搐。
她一声声的喊:“沈雪,醒醒,解开带子脱婚纱,不然你会再掉下去的。”
没人说话,墨柒喊的嗓子哑了,沈雪依旧一言不发。
泡沫板本来就不大,拖着沈雪都摇摇欲坠,她不敢在上面借太多的力。
墨柒闭眼再睁眼,眼泪在眼眶中打晃,她腿划不动了。
墨柒惶惶然的想,她要死在这了吗?
她如果死了,小九和十四还好,江寻在。
但……虞郎白怎么办?
墨柒眼泪滑落,她的小可怜怎么办啊?
为了沈雪,她万一死了。
虞郎白那个没人愿意帮他的小可怜可怎么办啊。
她看了眼四周扯着嗓子吼:“有人吗?”
“救命!”
“虞郎白!来救我啊。”
墨柒叫到最后叫出的都是气音,她哆嗦着扯着沈雪的裙摆,意识模糊的缓慢往下沉。
迷迷糊糊间,墨柒看着沈雪跟着她开始往下沉了,顿了顿,墨柒松手了。
她救了她,虞郎白欠她的就还清了。
不能再拖着她去死,这样,虞郎白还是欠她的。
沈雪和她一起死了,真就真的亏大发了。
墨柒欲合眼的前一秒,手腕被拽住。
眼皮被喷涌的河水打的通红犯肿。
她挣扎的掀开眼皮,扫见了沈雪,回头在拽着她,像是恍惚了:“郎白,我来救你了,你又欠我一次。”
墨柒想笑,就笑了,哑着嗓子吼:“这次是我救的你!一命抵一命!你和虞郎白从今天开始,不亏不欠!别持恩报挟,你这个神经病!”
沈雪清醒了,呆呆的看着她。
水流缓和了不少,没有之前的翻涌,墨柒被她恍惚的话刺激的脑中雷达突突突的直跳。
她活还不如自己活。
不然虞郎白永远都摆脱不掉她。
可……
墨柒叹了口气,用了大力气把手抽掉,“对不起,但虞郎白这个人,我是一定要抢的,所以,这次只能你欠我,不能我欠你,之前你骗我被绑了一次,就算你现在死了,也改变不了虞郎白不亏不欠你的结局,所以你这次再死了,只怪你,怪不到他,就算是做鬼也去找自己吧,别去找虞郎白。”
墨柒说完,朝着相反的方向扑了过去。
泡沫板是在湍流河水里求生的工具,却不是唯一。
唯一的……是人。
墨柒脑中的雷达一直在突突突的狂跳。
她拼命的往前面游,隐约闻到了血味,却不敢停,只能咬紧牙关朝着能看见的岸边游。
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虞郎白。
穿着去年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黑色羽绒服,插着兜,眼底晶晶闪闪的全是自由了的喜悦。
她很想,以后数年。
他眼睛也要是如此。
再也不是那个在陌生国度的地铁上从白天坐到黑夜的孤独少年,而是属于她,只属于她的自由的虞郎白。
……
墨柒悠悠转醒时有些恍惚,脑袋很晕,全身上下哪都在疼。
手掌那覆着温热的温度。
墨柒缓慢的凝眉接着松开。
还行,比陪着她备考时死人般的冰凉温度好了太多,看样子她在京都时,虞郎白自己一个人也有在好好养。
她的小可怜,真乖。
她掀眼皮看向虞郎白。
虞郎白也在看着她,对视的瞬间,他眼圈红了,缓慢的凑近,脸扭曲的不成样子:“墨柒。”
墨柒:“恩。”她顿了顿,补充:“在呢。”
墨柒嗓子很哑,说出口的全是气音,但虞郎白就是听见了。
他脑袋朝前。
墨柒艰难的扬手,落下,随后揉了揉:“没事。”
虞郎白的肩膀轻微的开始耸动,黑黝黝的脑袋覆在墨柒的胸口,微微的打着颤。
墨柒呢喃,“虞郎白,你不欠沈雪的了,我救了她一次,没让她救,算是抵你那次了,所以你不用逼她去死,这次她活了更好,死了也没关系,总之你不欠她了,我帮你还清了。”
虞郎白肩膀抖动的更剧烈了。
墨柒心酸也心疼,却不及欢喜更多。
两清了,真好。
再醒来虞郎白不在,床边坐着个戴口罩的女的。
墨柒瞧着面熟。
唐绵拉下口罩,“是我。”
墨柒愣了下。
唐绵重新戴上口罩:“我出国来玩的,在河里看到奄奄一息浑身光溜溜要断气的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