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从始至终一眼都不曾看虞欢，虞欢问出口后也是如此。
虞欢的眼睛从明亮变成昏暗，喃喃自语：“原来你也不爱我。”
虞郎白冷淡的看着，一言未发。
半响后，沈雪动了，丢下手里蔫吧发黄的捧花，和虞郎白擦身而过时停住，笑笑：“你看着我去死，好不好？”
虞郎白：“好。”
沈雪笑笑：“不怕做法也没用吗？我依旧会变成鬼缠着你不放。”
虞郎白：“不怕。”我有墨柒，什么都不怕。
沈雪的笑乍然而止，顿顿的点头：“行。”
虞郎白从怀里掏了根烟，点上，眯眼在心里念叨。
墨柒，我找不到摆脱沈雪的办法。
她谁都不在乎，只在乎我，所以只能让她赶紧去死了。
虞郎白捏紧了手里的烟柄，点燃的烟头灼伤了手指也一无所觉。
在墨柒开口说喜欢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让沈雪死。
就像少年那次跳河，他从来没想让任何人救，也像去国外，他从来没想让她跟，更像没遇到墨柒前，他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这些他都不想，很乏，很疲倦，却无可奈何。
因为没人爱他。
他爱的，都不爱他。
所以哪怕沈雪言之凿凿说都是为了他。
理由和不爱他的母亲一模一样，像是桎梏他的一把枷锁。
他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因为母亲不爱他啊，但沈雪说，她爱他。
可他有墨柒了。
哪怕墨柒的喜欢看着似乎用心不纯，但墨柒说了喜欢他，这一个多月看着也真的像有点喜欢他。
最起码从没断过“喜欢”这两个字。
聊的不值钱的话里三句不离在等他去京都找她。
那么沈雪就只能去死，必须去死，没有选择。
他缓慢的呼吸，在沈雪搭上他手臂时没动。
沈雪轻轻的说：“我真的要去死了。”
虞郎白恩了一声：“去吧。”
赶紧去吧，不要耽误我晚上和墨柒打电话，快一点……去死吧。
虞郎白开车走前交代顾向远带虞欢回别墅。
顾向远好奇：“你们去哪啊？”
虞郎白看向后座的沈雪：“去哪？”
“有桥有水的地方。”
虞郎白点头，开车走了。
车辆消失不过两分钟，顾向远看见了狼狈的墨柒。
墨柒擦了擦汗，长出口气，这是她找的第三家教堂了：“虞郎白在里面是吧。”说完便朝里面走。
顾向远喊住她：“他不在。”
墨柒愣了下：“去哪了？和沈雪……结了吗？”
顾向远摇头：“你怎么在这。”
墨柒看他摇头始终悬着的心脏稳稳的落地：“说来话长，你给他打个电话。”
“他手机忘国内了，还没去买。”
墨柒正准备再说，衣服被拽了下。
她低头，是虞欢。
在大冬天里穿着薄薄的白色纱裙，是花童的模样，却冻的整张脸都泛着青紫。
墨柒心口紧了紧，“冷不冷？”
她脱了羽绒服披在她身上，看她满脸死寂愣了下：“出什么事了？”
虞欢脸扭曲了，歪着脑袋，带着不属于孩子的喋喋怪笑，咧着嘴说：“你，是个骗子。”
墨柒凝眉：“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的，说……”虞欢说的生硬，伴随着耳目赤红要崩溃的前兆：“你说我没出生前是天使，你说我什么都不要选了她的肚子，你说她都知道，所以早晚会爱我，但她不爱我！我什么都不要的选了她，她还是不爱我，除了让我换裙子外，一眼都没有看过我，哪怕我喊她妈妈了，她也没看我一眼，她就是不爱我，你这个！”虞欢眼底全是绝望：“骗子！”
墨柒浑身汗毛竖起。
虞欢太尖锐了，紧绷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掉的弦。
她抱着她，抖着嗓子安抚：“你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怀里的人僵了下。
墨柒声音很温柔，一点点的安抚她：“等你爸爸回来，我让他亲口告诉你，你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她哽咽了，因为虞欢即将崩溃往下掉的眼泪，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拼命压抑着不往下掉：“我很久之前就听人说过，虞郎白的女儿欢欢是个天才，哪怕生病了，也能自学完附中的课程，还会三国语言呢，好厉害啊，这么厉害的人，老天爷都有点难办，因为普通的孩子怎么办呢？看见你会不会羡慕啊，就像有的小朋友有糖果，她却没有。所以……”
墨柒一下下拍着她安抚：“他让你的爸爸晚点开始爱你，让你生命中晚点多一个十四姐姐，让你除了妈妈外，晚点再多出很多人爱你，这样那些普通的孩子就不会羡慕的哭了，大家就都可以顺顺利利的长大。”
虞欢的手缓慢的抬起，环住了墨柒，声音哆哆嗦嗦的：“真的吗？”
墨柒重重的点头：“真的。”
虞欢从小声的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哭的破碎又难安，一边哭一边朝着墨柒不断确认：“真的吗？”
墨柒点头：“真的。”
她举手：“我发誓，除了妈妈外，以后你会多很多很多爱你的人，非常非常多。”
虞欢哭了很久，趴在墨柒肩上哭晕过去了。
顾向远把孩子放进车里，嘱咐送医院，接着犹豫道：“郎白和沈雪一起出去的。”
墨柒愣了下：“没司机吗？”
顾向远从沈雪说去桥边开始，便感觉不太对劲，这会看着虞欢哭成这样，心里开始发慌：“我感觉不太好。”
……
虞郎白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沈雪站在高高的栅栏上，点了根烟：“一路好走。”
沈雪没说话，张开双手，白色婚纱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不断的尝试拖着她往下掉，她低头看，这河和当年救虞郎白的河很像，却没这么高，也没这么急，没这么必死无疑。
虞郎白这是多么迫不及待才选了这，想要一次性彻底让她死干净，唯恐她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她侧脸看向倚着车抽烟的虞郎白：“有件事你说错了，我一直都爱你，从见你第一面到如今，从未变过。而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不人不鬼，缘由都是你……因为你不爱我，从来没爱过，却从来不说，你太自私了，自私成这样，除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愿意爱你？郎白……我死后，这世上再也没人爱你了。”
沈雪说完笑笑，径直的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