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之后,昆噶族长随机冷静了下来,一双满是算计的眼中迸射出冷冷迫人之意:“公主此举,可是要与我昆噶部落及整个苯教为敌?”
萧令姜与苯教诸族本就是互相利用,如今她将昆噶与大周交好之心弃如敝履,一朝翻脸,还甚而对他这个昆噶族长出手胁迫,旁的部落之人便不会心有戒备?
一旦苯教诸族意识到,萧令姜及大周无意再继续为自己所利用,想要就此拂袖而去,那么这本就不甚牢靠的合作也便就此破裂。
反正苯教已然借萧令姜之手除去了木赤赞普,放出蔡邦氏与妖僧陀持联手谋害王命、攫夺王位的之言。
没了木赤赞普这个一心宣扬密宗借而打压苯教的国君,他们苯教便能靠着云丹王子与密宗扶持的沃松王子相争,届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要知晓,他们苯教近年虽在木赤赞普的打压之下,王庭朝堂之上的势力愈来愈弱,可作为西蕃本土宗教,苯教已然有数百上千年的历史,在乡野民间的影响到底是还在的。
他高昂起头颅,仿若眼前扼住他脖颈的人并不曾存在:“便是我今日放你离城又如何?由此地到大周边疆,足足有上千里远。公主觉得,没了我苯教诸族配合相帮,你们能越过这辽阔疆域,成功到达大周境内?”
纵然自己这条性命握于别人指掌之间,可他语中威胁之意还是不改先前呢。
萧令姜唇角微勾,放下手中茶盏,悠然起身:“昆噶族长可知,我这人素来不爱被旁人胁迫。”
她左手微抬,尺廓便立时会意,手上一个收紧,昆噶族长顿觉喉间空气仿若被尽数挤了出去,整个人喘不上气来,不过呼吸之间,一张脸已是涨得通红。
见他几要翻了白眼,尺廓手上微微松了几分力道,新鲜的空气随机涌入喉间,昆噶族长猛咳几声,随机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
“你瞧,眼下性命任由旁人说了算的,是你,可不是我。”萧令姜拂了拂衣袖,看向昆噶族长的眸中泛着幽暗的光,“我啊……向来不是什么好人,比起被旁人威胁,我更乐得先旁人一步,捏住他的命脉,反过来威胁他呢……”
“你!”昆噶族长只觉额角猛然跳,一股怒气闷在胸前几要叫他喷出一口老血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怒意:“看来公主是只图这眼前一时痛快了……我的性命眼下是捏在公主手中不假,可一旦出了昆噶城,我这条老命也便助不了公主分毫了。旁人可不会如昆噶诸人这般,顾念着我的性命,对公主一再退让……”
“这是自然。”萧令姜微微颔首,转而又轻轻一笑,“不过,这之后的事,便不劳昆噶族长费心了。”
“佛苯相斗,本宫先前好歹相助苯教良多,其余部落暂且不提,便是那囊氏一族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说不得,那囊家主乐得派人护送本宫一行归周呢……”
“呵。”昆噶族长冷笑一声,这永安公主想得倒是美。那囊一族能延续兴盛多年,稳居苯教诸族之首,难道没有自己的心机谋算?
如今佛苯双方皆想将自家扶持的王子推上王位,那囊一族只会更想进一步去利用萧令姜及其背后的大周势力。
这与大周另结婚姻盟约的打算,约摸着也不是只有他一家才有。
毕竟在西蕃之地,女子夫君逝去,再行改嫁夫君之子的也不是没有。这永安公主,拢共也就比云丹王子大了三岁罢了。
他今日如此提议,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抢先一步,为昆噶谋个更进一层的机会罢了。
没想到,萧令姜竟是半分颜面都不给。
她今日这般目中无人、嚣张妄为,他倒要瞧瞧,在密宗追杀及苯教虎视眈眈之中,萧令姜同大周这一行人到底如何走出西蕃地界!
他嘴上不说,面上讥讽之意却明晃晃地毫不掩饰。然而萧令姜却恍若未见,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便抬步缓缓走出席位。
“今日就多谢昆噶族长招待了,眼下天色已晚,这宴席也便散了吧,诸位自去歇息便是……”说着,她脚下微动,径直越过殿中杀意腾腾的西蕃诸人往门外而去。
见她从容近前,那些拿着刀剑的护卫也不敢强行阻拦,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自家家主的性命,可是在这位手中握着呢。
“站住!”昆噶族长终是忍不住怒喝出声,“公主便如此肯定,制住了我,我昆噶诸人便拿你没了法子?”
萧令姜屈指叩在身前的刀面上,持刀的护卫只觉手臂一麻,便忍不住松了力道,后退了两步。
她转过身,看向昆噶族长回道:“这我可不能肯定。说不得,昆噶族长宁愿先牺牲了自己,也要将我等困在此地呢……”
“只不过,便是族长不怕丢了自己性命,难道也不在意整个昆噶部落的未来,不在意佛苯之争的成败?”萧令姜直直望进了他的眼底,让人不觉浑身微冷。
“我说过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这无耻的手段也没少使过。族长便能肯定,你就是我手中握着的唯一一张牌?”她的眼中划过一缕狡意,扰得昆噶族长心中顿惊。
是呀……光凭着挟持他,萧令姜定然是无法安然走出西蕃的。她这般自信,可是……
昆噶族长正欲开口再问,却见她已挥袖拂开身前挡路的护卫,向殿外而去。
“住手!”昆噶族长出声叫住欲要追上前的西蕃诸人,盯着她淡青色的裙角从殿门外飘然拂过,眼中愈发沉凝起来。
这一夜,西蕃诸人皆是未眠。
等到天色大亮之时,昆噶府中突然有守卫匆匆来报:“族长,那囊族长派了心腹率兵前来,说是要迎永安公主出昆噶城,护送公主他们回大周去。眼下,他们正在城外候着。”
昆噶族长闻言眼中不由一震,那囊族长如今应当正率苯教势力与密宗交战,怎地会突然至此迎接萧令姜不说,还要护送其归周去?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