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华人商会。
“咳咳……我添点水……”
“不好意思,鲁滨孙,借过一下……”
不停摆弄手上一只青花瓷杯,王一飞在不到十分钟里,就起身三次,弄得今日的会议发起人泰哥脸色十分难看。
“喂,显摆够了没有?
如果不够,可要给你先开个展览会,等过足瘾了,我们再来继续开会啊。”泰哥屈指敲了敲会议桌,对着又想起身添水的王一飞笑道。
王一飞掏出一条手帕,擦了一下杯子,缓缓说道:“那又不必,今天早上出门没喝水,有点口渴而已嘛。好了好了,阿泰你继续,继续。”
眼瞅老王又将这条绣有大会堂文字的手帕,叠成方块,摆在杯子的旁边,
平哥也看不下去了,难得点了他一句:“老王,别像小孩子一样了,这些东西,在场其他人也有的。
只是,大家没你这么高调,不拿出来显摆而已。”
“喂,一大早叫我从濠江过来开会,可是说有关京城消息要透露给我的。
如果只是想告诉我,这家伙得了一个瓷杯,那我可先走了,我不像你们几个这么闲的。”新哥扫了一眼王一飞,将手上的雪茄,掐在烟灰缸里。
眼看自己犯了众怒,王一飞只能将杯子收了起来,不过,老王的嘴巴,依旧嘟囔几句类似眼红怪之类的牢骚。
“行了行了,你这次过去,仅仅土特产就运来两火车皮,还得了一个次级国礼——青花瓷杯。
我们这里所有人,人人都很羡慕你王老板啦。
可是大家都很忙,拜托您快点讲一讲,去京城那几天,你们参加那些会议,究竟听到什么内幕消息吧。”刚哥拍了拍王一飞肩膀,宽厚的手掌差点将对方手上的瓷杯震到地上:“若非今日阿峰请假不来,你以为,轮到你来说啊?”
……
另外一边,圣玛丽医院。
ICU病房,乐孝文瘦骨嶙峋的上身,插着好几条软管,一个鬼佬医生仔细看了一下床边医疗仪器的数据,对着身后的护士吩咐:“病人的身体很不容乐观,记得通知他的家人,他去见上帝的时间,大概就是这两日了。”
“好的,斯密夫医生,我记下来了。”苏红一手握笔,一手拿着工作本,飞快记录下来。
斯密夫医生对着乐孝文摇头轻叹,单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身为全港顶尖的肿瘤专家,这类场景,斯密夫医生看得太多了,他唯一能做,就是预判病人死亡时间,提醒护士,通知对方家人过来见患者的最后一面。
苏红在医生走后,还帮半昏迷状态的乐孝文掖好被子,然后她吩咐临床护士,认真留意对方的生命监测仪器,之后才收起本子和钢笔,准备返回护士台。
身为华人,又是半路出家成为护士,并且在圣玛丽这种港岛T1级别的教会医院工作。
苏红能从一个见习护士,逐步升到护士长,大部分同事认为,这姑娘凭的就是这股远超常人的工作态度。
哒哒哒……
脚步轻快走出病房,苏红没有想到,自己一出门,就见到一位阔别多年的朋友。
“咦,峰哥,你怎么来了?”行快几步,苏红来到丁云峰面前,担心对方认不出自己,她还违规一次,主动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成熟明媚的脸蛋。
很早就知,苏红在这所医院工作的丁云峰,赶紧做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啊!小妹,原来你在这里做护士啊?”
“喂,丁大老板,要不要这么假啊?”苏红收起笑容,目光转到跟着丁云峰一起过来的乐惠贞身上:“你会不知道我在这里工作?
第一年转正;
第二年评优;
第三年,我考护师一次过;
之后年年拿医院的优秀员工;
不到五年的时间,我走完人家正规护理专业出来的大学生十年要走的路。
进了圣玛丽医院,我的发展顺风顺水到连庙街算命佬都不敢接我的生意。
他说自己把命书和通胜翻烂都想不通,一个华人在洋鬼子医院,居然顺到连院长都要卖我面子的程度?
这些事情,后面没你丁先生暗中帮我,有可能吗?
如果怕我苏红缠着你要以身相许,你大可不必!
因为这么多年,我除了在心里暗暗感激你,何曾在你的面前刷存在感?
难得今天偶遇到了,你还装傻,是小看我红姑的志气,还是小看读者的智慧啊?”
噼里啪啦抓着丁云峰一通狂怼,苏红爆发的战力,连乐惠贞都看呆了。
讪讪举起双手,丁云峰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妹,别这样,好多人看书呢,给我留点面子。
你哥当初强势要与我和犀牛皮几个划清界限,你的性格又这么要强。
我担心和你走得太近,会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才选择默默帮助你的。”
“担心?可我怎么感觉,我是被忘记了?”
“叁更不息有一个记录伏笔的文档,不会忘,我保证!”
“叁更靠得住?”
“靠得住,靠得住!”
眼看丁云峰竖起手指发誓,苏红暂时决定放这家伙一马。
挂上口罩,她语气明显余怒未消:“下次再同你算账,说吧,来看谁?”
“阿贞来看望她老豆——乐孝文。”丁云峰松了一口气,指着苏红背后的病房。
“哦,原来这位小姐就是病人家属啊。
那快点进去吧,早上医师查房,他话你老豆时日无多,大概就是这两天了。”苏红闻言敌意稍减,主动让开道路。
乐惠贞表情复杂推门进去,丁云峰没有跟进去,他掏出香烟,想要点支缓解一下尴尬。
可是刚刚塞进嘴巴,香烟就被苏红没收了。
“此处禁止吸烟,这么大的提示牌没看到啊?”
“这……”丁云峰无奈收起烟盒:“好吧,是我不对,我认错,别生气啦。”
“我没生气,当护士的,我们对谁都是这个态度。”
不生气才怪呢……
丁云峰看了一眼左右,发现暂时没人走来。
他直接将苏红拉进怀里,飞快扯下对方的口罩,埋头给对方饱满的红唇来上一记深吻。
呜呜呜……
苏红瞪大双眼,她怎么也想不到,丁云峰这么大胆,敢顶着走廊几个监控强吻自己。
挣扎几下,苏红哪推得开丁云峰,加上,她还在担心,这一幕会被病房里面的乐惠贞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
反正根据苏红的医学知识来判断,自己大概被丁云峰吻到缺氧的情况下,才被对方放开。
捂着胸脯,靠着墙壁,苏红剧烈喘气,她那双瞪着丁云峰的眼睛,既包含恼怒,也包含满足。
乐惠贞推门出来,双眼发红:“他想见你。”
讲完这话,乐惠贞扫了一眼苏红,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房。
丁云峰应了一声,进房之前,飞快在苏红耳边讲道:“不准逃跑,你知道逃不掉的。害你等了这么多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等我。”
“哼,你说我就要听啊?”白了丁云峰一眼,苏红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埋头匆匆离开。
若有熟悉她的同事看到这一幕,肯定很惊讶,苏护士长的脚步,怎么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暂时稳住小妹,丁云峰走进病房。
看到被疾病折磨得彻底脱相的乐孝文,以及站在床边,默默抹着眼泪的乐惠贞。
丁云峰直视对方望来的目光:“我会好好照顾阿贞的。”
“咳咳咳,那好,那就好,省得我多讲了……
那句老话没有说错——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乐孝文释然笑了起来,可说不到三句话,又陷入剧烈的咳嗽。
丁云峰淡淡回了一句:“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我早不把你当做敌人了。”
“小子,你……是在说……我不配当你的对手啊?”乐孝文大怒,可他努力几次,悲哀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指着对方反驳都无法做到。
乐惠贞泪流满脸,对着丁云峰连连摇头。
丁云峰叹了一声,就在他准备看在乐惠贞面上,稍微给乐孝文留点面子的时候,
乐孝文自嘲笑道:“罢了罢了,我是死不认输,你是寸步不让!
若非这样,大家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阿贞就交给你了,她想随她妈妈的姓也好。
我这辈子,仇家太多,这样一来,她反而安全一些。
丁云峰,你听着,我已经备好文书,等我咽气,我的律师会来找你,你只要把名字签上去,我们乐家的产业,就是你的了。”
越说越快,乐孝文脸上,呈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润。
他说到最后,甚至坐起身来,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右手,紧紧抓住乐惠贞的手臂:“别和我说什么让阿贞继承的屁话!
这个丫头为了你,能够不认我这个父亲十年。
即便我把家产交给她,哪怕她接了,我估计,还没等我烧透,她就要转交给你了!”
乐惠贞看到父亲开始回光返照,这些年的怨气,彻底化为乌有。
就在她失声痛哭,喊医生过来抢救的时候。
在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出同样的选择——那就是开口阻止她无谓的努力。
丁云峰看了一眼病房的入口,对着在场仅他能够看到的鬼差丁田、丁地比出2根手指。
容两分钟交代后事?
丁田和丁地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这个要求不过份,看在茅山派的面上,可以答应。
乐孝文自知大限已到,他喝止女儿呼喊医生之后,抬头看向丁云峰:“左右都是你的东西,干脆直接给你,我最少可以赌最后一把,希望看在乐家十几亿的份上,善待我的女儿……”
呼吸急促,乐孝文左手胡乱在面前挥舞:“咦?谁关电灯?
咳咳,咳咳咳……
丁云峰,保护好阿贞!
小心,小心扶桑的冢本家……”
后事明显还没交代完,丁云峰向鬼差争取的时间也没到。
可是乐孝文却突然双腿伸直,瞪大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见到乐惠贞趴在床边痛哭,丁云峰目光转向门口两位鬼差,发现这两位也是满脸无辜,大步对着自己走来。
“丁先生,不关我们兄弟的事啊。”丁田拍拍别在腰间的勾魂法器:“您看,家伙还没动用呢。”
“我知道,你们先做事,下去顺便跟我师父说一声。
这个人从法理上来讲,算是我的岳丈,他该下几层地狱我不管,可他怎么死的,我想请他帮忙查一下。”丁云峰退到一旁,看着得知乐孝文死讯跑来检查的医生护士,嘴唇微微动着。
勾出乐孝文魂魄的丁地,点头说道:“行,保证把话带到,我俩还有公务在身,丁先生,我们先告辞了。”
“刚刚给你们添麻烦,我会让大超表示表示的。”
“好说好说,走了。”
阴风吹过,丁田丁地押着浑浑噩噩的乐孝文没入地下。
与此同时,斯密夫医生宣布,乐先生上天堂的消息。
乐惠贞这次回国,本来就知父亲病重,她内心虽然很悲痛,但也不至于无法理事。
“我会吩咐陈大超和钟发白过来处理的,节哀吧。
他临走还在担心你的安危,甚至不惜向我这个敌人低头。
他不是好人,但是做为一个父亲,他最后还是合格的。”努力想出几句安慰的话,丁云峰将乐惠贞扶起来。
苏红带着几个医院护工过来,指挥他们将乐孝文的尸身搬上车,推去太平间暂时安置。
“乐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走到乐惠贞面前,苏红递出一包纸巾。
回了一句多谢,乐惠贞伸手接过。
丁云峰给苏红比了一个拇指,得到对方一记白眼。
陈大超和钟发白很快赶来,同行还有一部黑车,将乐孝文带去殡仪馆设灵。
殡仪馆这边,汉叔、阿植和阿车,看到这次出场不仅道门两位高功陈大超和钟发白,而且连大亨丁云峰都出面了。
三人不敢怠慢,带着殡仪馆上下,摆出一个规格最高的灵堂。
无意路过的友叔,发现里面吹拉弹唱动静闹得好大,好奇走了进来:“咦,连老陈和老钟都亲自下场?谁死了,督爷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