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包袱事情便能解决么?
显然不能。
温明棠还没有那么天真,摸了摸腰间冰凉的软剑,心底的慌乱稍安。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工夫,到底是自己的,温明棠舒了口气,回到公厨。
午时过后的小食无骨鸡柳、牛乳茶、脆皮五花肉、小米锅巴、糖炒板栗等物阿丙同汤圆已然做的很熟练了。
后头国子监跑来买小食的学生今儿又包圆了公厨的小食,连一块锅巴,一粒板栗都未留下。
衙门里的差役同小吏们因此扑了个空,看着那群提着大包小包的学生们很是费解:“尔等还没放假?国子监比我等衙门里的当放的早啊!”
正拿木签戳无骨鸡柳的学生咀嚼着口中的鸡柳,道:“记性倒是不错,今儿是我等上课的最后一天,明儿开始放了。”
“那作甚急着这一日两日的,”闻着空气中那些小食诱人的香味,有差役揉着鼻子,忍不住道,“等放了假,天天能来买小食的。”
“家里看的牢,总逼着我等吃主食,道小食不能当饭吃。肚子都叫主食填满了,哪里能碰得到这些小食?”学生们却是摇头,反驳了起来,“再者,放假还不如不放呢!天天在耳边念叨着学习科考的,还不如在国子监里自在,偶尔还能逃个课!”
这话一出,立时引来不少应和。
看着苦恼不已的学生,不少小吏自己这年岁时也是被家里督促学习的,天生好学的毕竟不多,此时闻言倒是有些感同身受。
午时过后的那一节课是骑射课,教骑射的先生最是“宽松”,迟到也不打紧,是以这些学生买完小食也未急着离开,有几个机灵的瞥到正抱着双臂在台面前笑吟吟看着他们吃小食的温明棠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凑到温明棠身前,问温明棠:“温师傅,你们这大理寺公厨的外卖是不是过了年便不做了?”
这话一出,台面后收拾台面的阿丙同汤圆原本含笑的面色顿时一僵,温明棠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看向那几个说话的少年:他们腰间皆缀着玉珏等配饰,虽说其形、其色各不相同,可看那没有瑕疵的通透模样,想也知道价值不菲。
能在好打闹玩乐、砸坏东西的年岁为他们缀上这等配饰的自不是一般人,再看同样出身不低的其余国子监学生们簇拥着那几个少年,隐隐以他们为尊的模样,温明棠心中有了计较,笑着问那几个少年:“几位郎君从何处听说的?”
其中一个接过同窗帮忙剥好的板栗丢入口中,满不在乎道:“听家里阿爹同几个叔伯说的!说内务衙门要给各衙门公厨立规矩,国子监也在里头。道公厨只供三食,往后所有衙门的三食食材皆由内务衙门拨过来,往后京城所有衙门公厨吃的皆要一样。我阿爹阿娘说了,这样一来,能吃好才怪了,往后怕是午食这一顿要叫家里头带饭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学生们便跟着应和。
内务衙门如此个分拨食材,一同管理法,这食材之上怕是要大打折扣了。不止如此……
“听闻什么衙门里的官员小吏办事晚了,夜半要吃宵夜,夏日喝酸梅饮子,冬日喝甜汤的,都不准了,”学生说着,瞥了眼此时在这里的大理寺众人,眼见从做饭的温明棠等厨子到吃饭的差役、小吏们闻言齐刷刷的变了脸色,顿时得意道,“就晓得尔等是这脸色!这规矩一出,谁听了不摇头?喏,尔等大理寺公厨还被那新上任的总管骂‘事多,搞甚特殊’呢?”
被特意点到名的大理寺众人脸色更是难看。
说话的学生看着脸色顿变的众人,目露同情感慨之色:“这下……怕是要饱了内务衙门,饿了京城各衙门公厨了!”
这年岁的学生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又因出身权贵,不曾遭遇过磋磨刁难这等东西,自是有什么说什么,敢说的很。
大理寺众人顾虑却有不少,虽是不敢如学生那般直言,心里头却是赞同的。
看着大理寺众人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学生们仿佛寻到了一个发泄口,再次说道:“祭酒同教学博士还叫我等慎言,莫要乱说。道若是家里头不给我等吃饱,去寻他们便是!笑话!这是吃不饱吃得饱的事么?”
国子监上学的学生家里多富庶,也不在意这些吃的,可此事明显不是食的问题了。
“听闻有采买闻言道如此一来,有些胃口大的怕是吃不饱了,那新上任的总管却道‘米饭、馒头管够,岂会不饱?’饥荒时有的食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不知俭朴当以己作则?”年少气盛的少年越说越是气愤,“好诡辩!那新上任的总管同他背后的静……呃,主子怎的不以身作则?总管才当不到一年的工夫便买得起大宅,同我等的祖宅为邻,是当这天底下的人都傻不成?”
学生们闻言应和纷纷,好一通发泄之后才散去,回国子监上骑射课去了。
待到少年们走后,有小吏拭了拭额头的冷汗,道:“虞祭酒教学生教的不错,就是……”话未说完,脸色便白了几分,“这等事岂能嚷嚷?”
这般打着统一调配的名头中饱私囊之事,哪个不明白?只是解决这件事的,不是他们,是圣上才对!
总不能跑到圣上面前去嚷嚷,请圣上管好他养娘,请他养娘好好颐享天年,莫作那“静扒皮”,连官员的伙食也要苛扣吧!
比起小吏同差役们的担忧,有人却是半点不担忧。
“瞎操心什么?”学生才走,赵孟卓便自外头走了进来,学生们的“论辩”他也听到了,却不以为是什么大事,“那总管若是只盯着咱们衙门公厨的外卖使力,那才是糟事!眼下事情闹的这么大,全京城的衙门皆遭了殃,这件事反而好办了!”说着,看向温明棠,道,“诶,温师傅,我来问问这过年点心之事!”
……
……
“嘭!”花瓶砸到脚边,碎裂的瓷片四溅开来,其中一片高高溅起,在跪地之人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跪在地上的宫人却顾不得去擦脸上的血痕,只匍匐叩头哀嚎:“老奴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