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哪里有什么贫富贵贱,先生虽为屠户,但万法归宗,屠宰之技也是道,何来称不得一句先生。”李诚敬先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然后笑着继续解释道:“刀者,凶器也。人狗猪羊,皆是有情生物。但凡有情生物,死亡之时,都会因为痛苦等念力附着于凶器之上,经年累月,自生杀煞。杀煞破邪镇宅,等闲鬼物皆不敢靠近。是极好的辟邪之物。这种兵器,在我道家也被称为杀生刀。”
樊九和他老婆两个听到半懂不懂,樊九惊奇问道:“那岂不是说杀的越多,辟邪的能力越强?”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过犹不及,但凡此等杀生刀,所杀生灵不可过百,过百则自生灵性,因杀煞附着于刀上,刀灵亦是邪物,会祸及主人。”
樊九听的脸色一白,连忙请李诚敬进屋,请入坐下。
然后好奇的问道:“虽然小人还是不太懂,但按照道长所说,凡杀过生的刀应该都算杀生刀。这村子道长应该知道,鱼龙混杂。经常有江湖浪荡游侠当街拼杀,这种凶器应该比小人这宰猪的刀更能辟邪。想要寻找应该更为简单,何必来找小人。”
旁边的妇人瞪了樊九一眼,笑着说道:“道长不要多想,既然是辟邪镇宅的,不过一把杀猪刀,自然是会卖给道长的。”
李诚敬点了点头,看向樊九解释道:“虽然天道之下,万灵平等,可是终归人乃万灵之长,七情六欲最为复杂,感情也最为激烈。若是杀人的刀,一两个也就罢了,多了定然会沾染大量怨憎之力,化为一把魔刀,伤人也伤己。
而屠宰刀却是不同。
人死之后,轮回转世,百善者入天人,尚善者入人伦,作恶者化畜生。屠宰刀虽是凶器,屠宰畜牲,却也提前结束他们赎罪的时间,遭此一劫也算清掉了他们部分罪孽,乃是善,故而屠宰刀所化杀生刀,乃善器。”
樊九闻言欣喜点头,继续问道:“那道长的意思,在下屠杀这么多的畜生,是没有罪孽的。”
李诚敬点头,笑着说道:“只要屠宰之时,没有过分虐待,就不会有罪孽。保持一颗纯粹之心,就可。若是平日多做善事,积累阴德,死后也可投胎再世为人。”
樊九欣喜点头,可是想想自己所在何地,就知道哪里有机会做什么善事,只能想着日后不要过分虐待牲畜,不要留下业障。
李诚敬又与他们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黑,李诚敬才给了几个散碎银两,抱着杀生刀离开。
其实这刀他还是买的贵了,只不过此地少与外地接触,铁器难买,更何况是这种杀猪刀。
但以他的家底,倒也不在乎这点花销。
一路缓行,街上随处可见喝的烂醉如泥的江湖客,也遇到两次火拼的,就是以李诚敬现在三脚猫的功夫看来,对方都有种菜鸡互啄的样子,实在有些辣眼睛。
可凶狠程度却着实吓了李诚敬一跳,双方下手虽然章法全无,可极为凶狠,一人被砍倒在地,立刻就被三五个人围上,一顿乱砍,片刻就没了声息。
摇了摇头,李诚敬远远避开,回到了自己家中。
站在院子中细细感知,除了因为黑暗带来的先天恐惧,丝毫没有任何阴冷的感觉。
李诚敬便径直离开家,进入旁边的树林中。
幽暗的房间中,三个模糊的人影看着已经没有人的空荡院落,安静的站着,无声无息。
一路急行,虽然山路难走,不过却难不倒已经走出经验的李诚敬,很快就来到了那乱葬岗的幽谷外。
此时,夜风呼啸,山谷之中传来一阵阵鬼哭一般的风声。
不大的谷口外,更是有一株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柳,枝条摇摆不定,好似无数鬼手在向李诚敬挥手。
抽出杀生刀,李诚敬深吸一口气,向着幽谷之中走去,途经那老柳时,不知道怎么的,李诚敬心中突突直跳,一种危机感萦绕在心头。
立刻停下脚步,四处扫视,却并没有放发现什么危险的地方。
“这幽谷之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横死之人,且常年不得光照,说不准真有什么鬼祟藏在其中,还是尽快找齐东西离开才是上策!”李诚敬心中念叨,不再迟疑,大步走入其中。
待他步入幽谷迷雾,谷口老柳竟然生出一颗羊头,一双森冷的目光凝实着幽谷之中。
死人,李诚敬见得多了,以前是不怕的。
当年他与亲人失散,一路上见了不知道多少冻死,饿死的死人,在他们身上拔过衣服,找过食物,尸体对人的恐惧感李诚敬早就没有了。
可是当他经过河源县一事以后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一丝丝的恐惧感终于重新回到他身上。
幽谷瘴气遮目,三丈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李诚敬四处游走,不时从地上捡起枯骨检查,然后随手丢掉。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已经析出磷粉的枯骨。
李诚敬只能转变顺序,先找好找的。
于是他按照白天的记忆,来到谷口近处,找到那一处被潜埋的坟前,麻利地将里面三具尸体挖出。
看着三个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李诚敬说道:“得罪了。”
说着,就将那个相对完整的尸体拖出坟坑,将他一身衣裳拔个干净,用他的腰带拴在脚踝,直接掉在不远处一颗枯树上,脑袋离地半尺。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海碗,放在他的脑袋下方,举起杀猪刀,对着他的百汇穴就是一刀,刺出一个小孔。
很快,一滴滴乌黑的,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脑髓的液体,从尸体上滴落,正好落在海碗之中。
做完这一切,李诚敬再次向着谷中深处走去。
可是他却不知道,幽谷中,一颗颗树木之上,此时竟然长出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有血色弥漫。
已经深入幽谷之中的李诚敬,突然感觉人中处有些黏-腻,手背一擦,低头看去,顿时愣住了,接着稀疏的月光,一抹血色染红了手背。
“呀……呀……”
就在李诚敬愣神的一刹那,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在安静的幽谷乱葬岗中,极为刺耳。
李诚敬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瞳孔猛的一阵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