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孙礼一番敲打之后,李诚敬就前往了属于自己的比部公廨。
与想象中的手足无措不同,三省六部这套制度已经沿袭数个朝代,是一种极为成熟的部门了。
自然不可能因为换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主官,就变得一团糟。
李诚敬自己知道自家事,并没有盲目插手,这也让比部上下长舒一口气。
倘若李诚敬不懂装懂,乱管一通,反而会让原本政令畅通的比部变得一团糟。
有这么一位有逼数的主官,也让比部上下十分开心。
在放衙后,李诚敬自然要宴请刑部上下。
好在大家都很给面子,倒也没有那个跳出来挑事的。
不过想想也是,这是天子脚下,谁背后还没有背景,尤其是六部这种权利中枢部门,李诚敬是个“清白”身,尚未被打上任何党派的烙印,这个时候不交好就算了,谁会交恶。
倘若真有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六部任职。
公孙礼今日几乎都在观察着李诚敬的作为,虽然李诚敬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因为这种什么都没有做,才让公孙礼算是初步接纳了李诚敬。
在宴席之上,倒也给了李诚敬几分薄面,也算是宾主尽欢。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刑部众人发现,李诚敬简直就是游手好闲,除了学习比部上下的公务,几乎不问任何事情。
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规矩都好像不在乎。
每天不务正业,三天两头就请假离休,甚至有些时候竟然公然早退。
一些看不过去的其他几部郎中告状告到公孙礼面前,被公孙礼呵斥回去。
“李郎中乃是玄修,需要大量的时间参悟天机玄妙,岂是你等凡人可以理解。况且,李郎中为国立下如此大功,给他一些特权又能如何?你们这些人,若是能够提回来一颗镇西将军的人头,本官做主,随你们晚到早退,本官拿你们当祖宗供着,倘若没有这个本事,就闭上嘴巴,老实工作!”
几个郎中十分尴尬的退走。
笑话,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去做那封疆大吏了。
就这样,春去夏至,庆国仿佛回到了老样子。
庆皇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决口不提北伐之事,整个国家依旧以休养生息为主。
李诚敬如今在刑部现身的时间更少了。
许多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李诚敬踪影。
这让比部上下十分欢快。
毕竟主官不问事,这就代表着他们手中的权利被无限放大。
而李诚敬自然也不是真的游手好闲。
赵全的动作很快,办事极为利落。
一个多月,便购置好了医馆和药材商店。
盘下的是永安坊的一处酒楼。
据说是原来的掌柜得罪了贵人,这才变卖逃难离京。
李诚敬自然不会管那么多。
经过大半个月的重新装修,采购药材,聘用郎中,到了今天,太平大药坊终于开业了。
李诚敬换上了一身常服,笑呵呵的站在门前说了一通吉祥话,在鞭炮舞狮,祭天之后,开门营业。
太平大药坊修建的不算气派,但足够大。
门口挂着李诚敬亲自请庆皇书写的“太平药坊”四个大字。
两旁挂着医馆药店长挂的对联。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一进去,就看见整个酒楼四壁,都是密密麻麻的药柜,打眼看过去,不下上千个药柜。
中间是抓药的柜台,两侧是用屏风隔开的郎中问诊处。
不过现在才刚开业,抓药的小厮与郎中们,并没有什么病人,恭敬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李诚敬笑道:“诸位,既然没有病人,都坐下,不用在意这些虚礼,就当我这东家不在就是。日后还需要诸位全心全意为病人诊治,但愿真的能够让咱们药店门口这对联实现。”
“是东家!”
话是这么说,除了郎中以外,那些小厮可不敢真的什么都不干,坐在那里休息。
很快,就各自找到活计,自行洒扫起来。
赵管家并没有对他们透露李诚敬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李诚敬就是一个十分有钱的士绅。
很快,就有病人上门。
一进来就被满墙的药柜给震惊到了。
不用李诚敬过问,就有小厮上前询问。
只不过,看这人一身的补丁,并不像那种有钱的主,不等小厮靠近,就转身要走。
李诚敬连忙拦住,笑道:“老丈既然进了药店,必然是有人需要诊治,为何转身欲走,可是看不上我这药店?”
那老汉年近六十,一脸的沟壑,皮肤黝黑,身上的麻衣打满了补丁,手里攥着一个钱袋子,很用力。
老汉一看李诚敬,一身锦缎华服,就知道此人是个贵人,连忙躬身说道:“回贵人的话,小老儿哪里敢瞧不上贵店,实在是小老儿看不起,您也看出,小老儿无甚家资,误入贵店,不是有心,还请贵人宽恕,放小老儿离去。”
李诚敬闻言,笑道:“老丈放心,我这里是药店,可不是土匪窝,哪里会干那种强买强卖之事。老丈既然进了我太平大药坊,岂能让您白来一趟。今日我药店新开张,老丈可不用担心诊费药金。我是这药店的东家,今日特许免了你的一切诊金药金,你可以放心问诊。”
那老汉一听,愣住了。
“东家莫要骗我,小老儿真的付不起。”
李诚敬拉着老汉的手,来到门前指着对联说道:“老丈可知这上面写着什么?”
那老汉摇了摇头,明显是个不识字的。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这对联很直白,即便没读过书的也能听懂。
李诚敬继续说道:“老丈,我这是药店,首先是要治病救人,银钱不过外物,倘若让病人不敢来看病,或者因为些许银钱就拒绝问诊,那我何必还要开药店。请……”
见李诚敬一脸的真诚,那老汉才一脸担忧地,跟着一个小厮去往一个郎中处。
询问之后才得知,不是老汉要问诊,而是他家的儿媳生了病,需要郎中出诊。
“东家,在下需要出诊!”
李诚敬笑道:“莫郎中尽管去就可,若是此人家中困苦,诊金,药金切不可收取。只需回来报账记录,药房自然不会少了莫郎中的诊金。”
然后看向其他郎中,说道:“诸位郎中也请记住,在下开这个药店,是为了治病救人,不是为了赚取那点银两。若是日后,诸位遇见无钱看病之人,大可报账既可,无需收取诊金,药费。”
“东家宅心仁厚!”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老汉全家感谢东家的大恩大德!”
其他郎中只觉得心中火热,心潮澎湃。
那老汉就已经对着李诚敬跪拜下去,大礼参拜。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自古男儿就不兴跪拜,就连觐见皇帝,也是如此。
老汉竟然对李诚敬行叩拜之礼,可见心中感激。
李诚敬一把扶起老汉,笑着说道:“无需如此。还请老汉回去之后,广而告之,若是谁家中困苦,无钱看病,可来我太平大药坊求助。只要是良善人家,太平大药坊绝对不会因为银两拒绝任何一个病人。”
太平大药坊地处繁华街市,门户极大,里面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不少围观之人。
听闻李诚敬的话,立刻就引起门外观看热闹的百姓一阵喝彩。
随着老汉离去,很快就有络绎不绝的病人前来就医。
李诚敬也按照自己诺言,一些穷苦之人,绝对不收任何诊金。
甚至还有几个乞丐抱着试试的态度前来问诊,李诚敬同样一视同仁,甚至因为对方没有熬药的地方,让药店伙计将药熬好,在药店服用,并嘱咐按时来药店吃药。
很快,太平大药房的仁义之名,就明传京都。
忙碌了一天,李诚敬回到家中。
赵全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笑着问道:“老爷,奴婢给您找的那个开门红如何?”
李诚敬笑着从书桌上取过一个玉质把件丢给了赵全,笑道:“办的不错,赏你了。另外去账房,支取三百两银子,算是你的赏赐!”
赵全一听,顿时乐开了花,一张脸笑的好像一朵菊花,说道:“哎呀,老爷,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可不敢要赏赐!”
李诚敬笑骂一句:“别得了便宜卖乖,你老爷我可不是吝啬之人,你这件事办的好,赏赐就是应得的,让你拿你就拿着。”
赵全嘿嘿一笑,应了一声。
李诚敬继续说道:“这才刚开始,之后几天,你依旧让一些托去捧场,另外宣扬我药坊的舌头,也不要停。我要京城上下对太平药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另外,你安排一下,月底咱们去京城最穷苦的地方,进行一场义诊,尽量将名声打出去。”
赵全连忙点头,说道:“老爷您就放心吧!”
李诚敬点了点头,看最近赵全办的事,李诚敬当然放心。
之后数日,李诚敬还是回到了原本轨迹,前往刑部上衙,毕竟他不可能日日坐镇药坊。
这一日,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小厮们就看见一群衙役,用一张门板抬着一个全身染血的衙役跑了进来,张口就大叫道:“郎中,郎中呢,快来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