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破晓,贡院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考生,更多的是手拿兵刃的军士。
恨不能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无比的森严,还有大队大队的官兵在骑马的武官带领下,在外头维持秩序。
五军都督府,顺天府衙的人俱都来了。
直到第一缕晨光自云层间透出,伴随着净街的鞭响,以及几声炮响,弘治十五年,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春闱,终是拉开了帷幕。
所有的举子鱼贯走入贡院,当然,进去之前,一场脱衣检查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跟乡试不同,乡试是两个考生一块检查,而这会试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检查,这倒是少了许多尴尬。
一回生二回熟,这等套路夏源很熟悉,都不用那负责检查的礼部书吏言语,他就主动开始脱衣服,刚刚脱成个光膀子,一个脑袋从那屏风外探了进来,随即那脸上的表情一喜。
“夏师傅,可让咱家找到您了,您都不知道咱在这儿转悠了多久。”
话说一半,谷大用敏锐的注意到夏源的面色不善,讪讪的笑了几下,长话短说道:“殿下这几日让皇爷给禁足了,特意让咱今早过来提前祝您高中!”
说罢,他就把脑袋自屏风后头缩了出去。
夏源握了握拳头,平息了一下心情,正准备接着脱亵裤,那书办小吏却是满面堆笑的站了起来,“这位公子,您快把衣服穿上进去吧,天冷,可千万莫要受了风寒。”
“你不怕我夹带?”
“不怕不怕,说句不好听的,像您这样的身份还需要夹带吗?”
书办小吏不清楚夏源的身份,但他知道那人是宫里货真价实的太监,刚才嘴里还又是殿下又是皇爷的,真吓人。
而且有件事他没告诉夏源,其实这会试搜身不必像乡试那样脱光衣服,只需要上手摸一摸,再看看头巾,还有衣服里衬就行。
毕竟参加会试的可都是举人,其身份和地位自然不是那些个秀才能比拟的,要是举人老爷一进来,自己这个书办小吏呼来喝去的让人家脱得赤条条,这多不合体统,还得罪人。
只是他想都没想到夏源一进来就很主动的脱衣服,给他整的还有点不会了,便坐在那儿想瞧个热闹。
反正又不是咱让你脱的,你自己主动怨得了谁?
当然那是刚才的想法,至于现在
书办小吏陪着笑道:“公子快把衣服穿上吧,您要是受了风寒,小人可万万担当不起。”
“谢谢啊。”
闻言,夏源道了声谢,二话不说把刚脱一半衣服又穿了回去,随后提上自己的考篮出了屏风,后头还传来那书办小吏的声音,“小人祝公子得以高中!”
“谢吉言。”
夏源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随后便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进了贡院。
挺好,没被扒裤头摸蛋蛋。
接下来又跟乡试有所不同,得先去明伦堂拜见大宗师,而这位所谓的大宗师自然是主考官谢迁。
谢迁,弘治三阁老之一,在明朝历史上也是个很知名的人物,夏源对这人还是挺好奇的。
踏进明伦堂之后,夏源便见这殿内坐着好几个官员,而坐在首位的则是个身穿红袍的老头,花白的胡须,板着张脸,看着倒是挺严肃的。
这就是谢迁吧?
心里想着,夏源朝那老头施礼道:“学生夏源,见过大宗师。”
“伱说你叫夏源?”
谢迁闻言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很快又意识到这话问的不妥,忙又改口道:“噢,夏源,老夫对你有些印象,记得你是去岁顺天府乡试解元,嗯,很好,好好的考,切不可麻痹大意。”
“学生谨遵教诲。”
说罢,夏源便从明伦堂出去,上另一间值房内领取了考牌,低头看看,癸寅号。
可惜自己的叔父已经选择了躺平摆烂,放弃了科举,不然还能听他讲解一下这癸寅号的考棚是个什么名堂。
“这癸寅号考棚也算是个好去处,面南坐北,更难得是离水缸最远,倒是也清净。”
说话的人是负责发放考牌的官员,夏源抬眸瞅了他一眼,有点眼熟。
随后又莫名其妙的在心里想好了反话,若是有个离水缸近的,就说打水方便。
“多谢解惑。”
“不必谢,快快进去吧。”
拿着考牌,夏源找到了那处癸寅号考棚,说是考棚其实不太恰当,应该叫考屋,三面都是青砖垒砌的高墙,密不透风,开放的那一面也没有任何的遮挡,这是为了方便考官巡视时监管考生是否作弊。
总结起来,和上次来乡试时待过的考棚一模一样,除了不在一个位置。
把考篮放到桌上,夏源往那个青砖垒砌而成的床榻上一坐,接着便是发呆,可惜迟迟没能进入状态,距离上次的乡试已经过去了半年,这次会试还得找找感觉。
等了许久,照旧是几声锣响,而后就到了放题的时间。
几个差役举着牌子到了他那个考棚,夏源抬头一看,接着便看到了这第一场考试的八股题目,《惟我有夫》
这尼玛又是啥啊?
只有我有媳妇?其他人全是单身狗?
夏源看到这题,顿时开始为考生默哀,同时也为自己默哀,这题出的可比上回那个非礼弗为还要邪门。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会试,难度肯定要上升几个档次,总不能比乡试还简单,不然那还考个什么。
而这会儿,考场里已经有不少考生开始问候谢迁的家人,但问候归问候,这题还得做,于是所有人在狠狠的问候完毕之后,又开始冥思苦想,搜肠刮肚的思索这惟我有夫的出处。
夏源当然也在想,只不过跟其他人谨慎的心理不一样,旁人是想到了出处,还要接着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出处,然后再仔细筛选一番,谨防出错。
而他只要想到一个,就不会再去想,想来想去的很容易犯选择困难症,徒增自己的烦恼。
而关于惟我有夫这四个字,夏源也很快就想到了出处,典出论语,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随后,他将自己的脑子放空,心无杂念的进入一种悟道之境,然后去静静的感受前任的力量,说的挺玄乎,但其实就是发呆。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前任的力量。
夏源慢悠悠的研磨,接着从容不迫的开始提笔破题,“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一边写,他一边体会着心头那股雀跃之感,思维也越发的顺畅,“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早就说了,我夏某人是靠外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