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任天道！

    陈衣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少女。

    此前。

    他也在脑海中推演过对方身份，自己某一世结怨的仇家，地府的巨头，佛门的隐世大能，甚至是当世天道。

    唯独。

    他从未往第一任天道方向去想。

    这怎么可能？

    第一任天道不是早在白狐儿脸发动伐天征战时，就陨落了吗？如果祂没死透，当世的天道又是如何上位的？

    “不要想了。”

    好似看穿陈衣内心的惊疑，少女主动解释道：“祂没骗你，正如祂告诉你的那样，我已死在伐天征战当中。”

    “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倒映于岁月的身影，跟随恒河一角降临，借过去佛祖之手，将你拉入这方天地。”

    看来那只佛手的主人，便是真正的过去佛祖了。

    陈衣不动声色记下这份因果，随即细细打量着天道化身的少女，剑眉微皱：“你找上我是何意？策反我？”

    少女摇了摇头：

    “你不必对我抱有戒备之心，我的这道倒影，在今日见过你之后，便会彻底消散，你的立场于我毫无意义。”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真实的祂，看看祂的真面目，至于你的选择，那是你和天下苍生的事，轮不到我操心。”

    陈衣皱眉更深：

    “所以。”

    “你在这段故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救世主？”

    少女再次摇头：

    “世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神也好，仙也罢，或是佛陀妖魔，他们都是在为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族群战斗。”

    “哪怕是我。”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能救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说着。

    少女轻笑了一下，但这笑容里，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以陈衣当下的眼界和阅历，看不懂。

    “我还以为你会自诩正义，把祂归为动乱一类呢。”

    陈衣调侃了一句。

    兴许是形态具有迷惑性，他对面前这个天道，并无太大恶感，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快死了，没什么威胁性。

    少女并未理会陈衣打趣，突兀问了一个看似与原先的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听过屠龙勇士的故事吗？”

    “当然。”

    陈衣点了点头：“传说有头恶龙霸占着一处山脉，每年都要求附近的村民，献祭一名童男童女，作为祭品。”

    “直到有一天。”

    “一位勇士留宿村庄，得知此事，愤然提剑上山，与那恶龙缠斗三天三夜，最终，将恶龙的头颅斩于剑下。”

    “从此。”

    “山脉又恢复了宁静，他也成为远近闻名的英雄。”

    少女颔首问：

    “你觉得他是救世主吗？”

    陈衣反问：

    “难道不是吗？”

    少女又反问：

    “那，如果恶龙是你呢？”

    陈衣瞳孔一缩，瞬间哑然，提及这个故事，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代入到勇士或遭受迫害的村民的角色。

    却鲜有人，包括他，从恶龙的角度出发进行思考。

    换个角度。

    用恶龙的视角去看，那故事意味完全就变了性质。

    “所以。”

    “所谓的救赎主和正义，归根结底，不过是你刚好比你的对手强大，又刚好与多数族群站在同一立场罢了。”

    少女继续讲，脸上表情和语气十分平静：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一切道理和因果就都不起作用了，那本身就是约束生灵的工具，我们只认成王败寇。”

    “很简单的规则。”

    “祂赢了，祂说什么都对，我们败了，便没什么好说的，弱肉强食，我没有恨过祂，只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话锋一转。

    “祂是没有先天的感情的。”

    “祂对你好。”

    “只是因为你是祂诞生意识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灵，祂在你身上倾注了很多精力和心血。”

    陈衣点头。

    “我知道。”

    少女静静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怕不怕某天被祂抛弃？”

    陈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

    “看看这个时代吧。”

    少女挪开视线：“鲜血染红泥土，煞气遮蔽天空，亿万生灵在哀嚎，任由岁月如何冲刷，都洗不去的哀嚎。”

    “你怕不怕成为其中一员。”

    刹那间。

    陈衣仅仅动一动念头，便深觉毛骨悚然，连他都数不清究竟死了多少人，这样的杀戮究竟持续了多少岁月。

    这简直就是炼狱。

    不。

    这甚至要比炼狱，还要恐怖一千倍，一万倍…

    不能再想了！

    陈衣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道心被动摇，几近窒息，他用尽全力深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再去往下想，转移话题：

    “祂一次一次的收割，究竟是为了什么？”

    “权利？”

    “还是突破什么境界？可祂已经屹立在尽头了吧？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入祂的法眼，值得祂去追求的。”

    少女失笑：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祂这么做，只是为了活着。”

    “活着？”

    “是的，活着。”

    少女又重复了一遍，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很轻：“祂是，我是，他们，我们，都只是为了活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