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衣哑然。

    他原以为，白狐儿脸发动清算或天道以及罗天万族反抗前者的暴政，有着各自图谋，诸如权势、宝藏之流。

    结果。

    只为活着？

    这算什么理由？难道像祂们这样的存在，还能被某个族群杀死不成？这显然不现实，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不理解。”

    陈衣直截了当讲道，在第一任天道面前，没必要不懂装懂，哪怕祂已死去，依然拥有众生无法想象的伟力。

    他心里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去的，倒不如坦诚请教。

    “你不需要理解。”

    然而。

    少女并未替他解惑，只是轻轻摇头，语气平静：“你才化神境，等有一天你站到我们的高度，自然就懂了。”

    他便不再追问。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陈衣神游天外，想的很多，心里的念头很驳杂，少女则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

    后者突然开口：

    “我要走了。”

    陈衣回过神，视线转向她，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走前，我再送你句忠告，当然，听不听由你，反正，我们也没机会再见了…”

    明明不久前才说自己想要活着的少女，此刻却显得格外从容，任凭自己的身躯走向腐朽，衰败，波澜不惊。

    “还请赐教。”

    陈衣作长揖，深拜，无论如何，面前的少女并未因青女迁怒自己，反而带自己看到了一些上古时期的秘辛。

    这是恩，祂当得起这一拜。

    少女摆摆手，开门见山道：“你来自三千小世界，那个地方叫地球，祂告诉你，是祂送你去的那里，对吗？”

    陈衣点头，对于少女知道自己灵魂的秘密一事，没什么好意外的，祂可是曾经的天道，全知全能才算正常。

    “如果我说…”

    “三千小世界里，根本不存在这个地方呢。”

    少女语出惊人。

    陈衣瞳孔倒缩。

    一瞬间，一股寒意猛地直冲识海，令他通体冰凉。

    一直以来。

    他从未怀疑过白狐儿脸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认为以对方的强大，没有骗他的必要，尤其是在这种小事上。

    可。

    若是这样，那眼前少女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不算欺骗。”

    少女看穿陈衣的心思，摇了摇头，替白狐儿脸解释了一嘴，继续问道：“你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真实吗？”

    真实吗？

    陈衣的神情，一下变得恍惚，说实话，他也答不上来，穿越后所经历的一切，对他来说，真的就像一场梦。

    偏偏这场梦又是那样真实。

    他遇见的人，看得见，摸得着，他四处留情，有敌人也有朋友挚爱，她们亦有血有肉，这些…做得了假吗？

    “在被祂杀死的那一秒，我曾闭眼看世界。”

    少女眼神渐迷离，呢喃道：

    “在生死之上，我看到了轮回，在轮回之上，我看到了因果，而在因果之上，我看到所有人都在寻找“真”。”

    “可“真”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许。”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真实，自然不存在什么虚幻，没有存在，也没有不存，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不是轮回，不是因果，不是善恶…”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听着她的讲述，陈衣似乎对其口中的活着，活下去，产生了一丝浅显的明悟：“找到真，才算活着么？”

    少女笑了笑，没回答。

    是或不是，不重要了，祂的这道倒影，时间已走到尽头，在陈衣的注视下，支离破碎，化作零星光点飘散。

    最后的最后。

    陈衣只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呓语，回荡在空寂的天地间：

    “众生皆在一梦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