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分辨一个人说谎,其实并不简单。徐庸铮仔细回忆着大汉的举动。大汉那看着徐庸铮有些躲闪的眼神,他有些颤抖的嘴唇,再去回忆大汉的话语,一切仿佛瞬间明了。
“昨天夜里,这个小娃娃一个人在马厩外面,着实有些可怜。她和我说是个孤儿,这次是来投靠亲戚的,不曾想,人情冷暖,那个亲戚只是给她一些衣裳,就把她打发出来了。”
“后半夜,我将那个小娃娃放入车厢里,见到那个小娃娃将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看她手指虽然比较黑,可是手臂白花花的,这可不像是个小乞丐。”
“而且这小娃娃上车之前,答应给我一株上好人参,所以今早我就拿过她的包裹,想好好看一下。”
这几句话现在看来,破洞百出。既然大汉贪财,哪里会发善心来帮助这个小娃娃。那么她收了人家的好处。
小娃娃说自己无父无母,若是有上好人参,又岂会道明呢?她不怕有人来抢吗?那么,是大汉从小娃娃给的好处里面,猜想小娃娃身上有上好人参。所以早上,大汉偷偷摸摸地搜索包裹。
既然包裹里面没有上好人参,那么大汉哪里还会将小娃娃送到目的地呢?
所以大汉收了徐庸铮的银子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徐庸铮摇了摇头,不由得失笑,也对,动辄动刀的人,哪里是个善茬呢?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一个车夫手上。
小娃娃身上的倔强劲,并没有因为身材瘦小而减弱。
“我不管,你现在是个车夫,就要送我去绍宜城。”
徐庸铮越发觉得这小娃娃说起话来,不像个乞丐。这般模样,倒是像某些富家小姐颐指气使的做派。
徐庸铮可不想搭理这么个难缠的小娃娃,饶过小娃娃,就要往前走。岂料小娃娃一把抱住徐庸铮的右腿,喊道:“我不管,你不能走,更不能丢下我。”
在身后的剑匣正要碰到小娃娃的头时,徐庸铮用手肘轻轻架住剑匣。
“咦,你怎么也有这个剑匣?”小娃娃传出一声惊呼。
“你这个小偷,不仅偷了我的马车,还偷了我大哥哥的剑匣。”
徐庸铮敢保证,自己身后这个剑匣独一无二。而这句大哥哥,更是让徐庸铮想起了这个小孩子的身份。
徐庸铮弯下腰去,拨开小娃娃额头间遮眼的乱发。发现下面是一张满是灰尘,有些黝黑的脸,那双异常灵气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难得做一次古道热肠善事的徐庸铮,没过多久,就显得有些后悔了。那小娃娃正是与他相处数日时光的程果果。小丫头耗费了颇多时间,洗干净了脸,可惜她头上没有顶着那双羊角,也没来得及换上新衣服,并没有显得那般粉雕玉琢。
徐庸铮不知是与马夫有缘还是犯冲,昨天夜里有人邀请他当马车,他没有答应。今日里,却还是为这小丫头当了一回车夫。车架的位置有些拥挤,小丫头只得待在车厢里,时不时从前面的窗帘之中,伸出一个脑袋来,与徐庸铮聊天。
“大哥哥,你怎么又换了一张面具呀。是上次那张面具太难看了吗?”
徐庸铮没有接话。他总不能解释,他剑匣里面还有两三张面具吧。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外面风太大吗。”
徐庸铮没有说话,可是在他识海当中的诡却说起了风凉话,“哈哈,你小子剑术不高,本事不小,又招惹了这么一个小祖宗。”
“咦,怎么还有人讲话呀?大哥哥,是你在讲话吗??”程果果的声音有些奶声奶气。下一刻,却让与世隔绝的诡彻底炸了毛。
“奶奶滴,你小子怎么净走狗屎运?”
“大哥哥,你怎么在骂人呀?”徐庸铮回头看去,发现程果果的眸子里面满是笑意。
绍宜城本在南鹿城和安阳城的中间,城中并没有多少出名之处,只不过是出了一个曾名扬中州的刀客。可惜这个刀客,最后惨死江湖,死无全尸。而绍宜城更是被人遗忘。
马车一路奔袭,而诡更是不敢多言一个字,生怕被程果果再度发现。徐庸铮费了许多功夫才向程果果解释清楚,没有第三个人说话。幸得小孩子天真烂漫,并没有追究下去。徐庸铮后来并没有与程果果聊上许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程果果就在车厢里睡着了。
马车在一个偏僻山林处停下了,徐庸铮眼看日照当空,已到了正午,刚好路边村口有一个小酒肆,徐庸铮叫醒了程果果,选择在这里将就吃上一顿。
程果果开始听说要吃饭,显得有些兴奋,也难怪,毕竟是一个已经饿了大半天的小孩子。
可当程果果下了马车之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酒楼,她的嘴巴微微嘟起。
而她在看到徐庸铮简单点了几个小菜之后,更是低下了头。酒肆人口不多,热乎乎的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
作为江湖人士的徐庸铮可没那么讲究,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怎么了?果果,你不吃吗?”
现在轮到程果果不说话了。她嘟囔着个嘴巴,眼睛盯着饭菜。那菜里的油水一点也不干净,这菜更是一丁点儿也不喷香,那颜色,黑不溜秋的,比她的手还要脏。这种饭菜,她府里的下人都不吃这种馊水饭菜。难怪她不想动嘴呢。
徐庸铮也不见怪,他不知道这小孩子的身份,能与百灵医仙,王妍兮打在一片,丝毫不胆怯的小孩子,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到几个。
眼看菜盘里子的菜所剩无几,徐庸铮重复道:“果果,你真的不吃吗?”
程果果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别处。意思嘛,不言而喻,本大小姐不稀罕这种饭菜。
徐庸铮吃了饱饭之后,又向老板要了几个大馒头,便又开始赶路了。
程果果心情不大好,闷着脸不说话。她方才可是一口饭菜都没吃呢,大哥哥居然一个人吃饱了,就不管自己了。
徐庸铮将那几个大馒头包好之后,就放进了车厢里面,对程果果说道:“你若是饿了,就拿馒头出来吃。”
这一次,轮到徐庸铮说话了,“你怎么一个人偷偷溜出来了?”
程果果显得有气无力,更不愿意搭理徐庸铮,显然还是在生徐庸铮的气。
徐庸铮对付这种小孩,向来没有多少办法。
车厢里面一阵沉默,良久之后,程果果似乎气消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医仙姐姐整天只顾着帮人治病,而妍兮姐姐也不带我去玩,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跑下山了。”
“那你烟姐姐和妍兮姐姐知道你偷偷下山吗?”
“她们应该知道吧。我给她们留了一封信的。让她们不要担心。”
徐庸铮不由得失笑,这个小孩子如此年纪竟然是学会了不辞而别的手段。既然藏兵殿目前都没有派人来找,想必是真的不担心了,那这小女孩背后到底是哪个家族呢?“那就好,小孩子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很危险的。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能遇到好人。这次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去绍宜城。”
程果果赌气道:“绍宜城?谁要去绍宜城?我不去。”
“早上,你不是还和那个大汉说你要去绍宜城吗?”
程果果眼珠一转,沮丧说道:“其实,那个大叔本来就答应送我去绍宜城的,我再给他银子的。谁知道,他突然反悔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浪费了我从医仙姐姐偷来的一截药材。”
“是药材,不是人参须?”
“我怎么会有人参须呢?那不过是一截药材。我骗人的。”
“所以,你还特意骗人家说,你是个孤儿,还特意将头发弄乱,脸上抹灰?”
“不这样,那位大叔怎么会轻易相信我呢?我还哭了好多眼泪呢。”
程果果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竟是哗啦啦地往下掉。